第636章 座位
滴答。
墨水自筆鋒滴落,滲進宣紙當中,浸染出一顆墨點。
李昂提着筆,遲遲未落,良久後長嘆一聲,將毛筆放回架子上。
在學宮念書的這麼些年,他的書法還是沒什麼進步,即便有墨絲輔助,寫出來的字跡也是工整有餘,氣韻不足。
這半幅喪亂帖,還是留下來自己看吧。
篤篤篤——
院外傳來短促敲門聲,李昂將字帖放在一旁,起身走到庭院開門,看到了蓄起胡茬的程居岫。
「老師已經被我保出來了,剛送他回家。」
二人走回庭院,撐起念力遮擋細雨,剛一落座,程居岫便說道:「看樣子沒受什麼罪,想來鎮撫司也不敢真做什麼。」
君遷子引爆黃河數百里堤壩,製造滔天洪災,罪行罄竹難書。他的現身,也令多年前的沉滓泛起,作為當初間接放跑他的人,蒲柳軒也再次被鎮撫司請走調查。
李昂沏上茶,誠懇道,「師兄辛苦了。」
「有什麼辛苦的,」
程居岫搖了搖頭,笑道:「倒是你,這些天沒被那些人弄得心寒吧?」
「還行。」
李昂只得苦笑。
當時滎州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僚以及鎮撫司士卒,都被鴉九同一時間暗殺消滅,唯有臨時起意前往滎州的李昂,成了計劃外的因素。
是他將消息傳回了洛陽長安,找來支援。不過這並不影響虞國內部,出現懷疑他的聲音。
為什麼剛好這麼巧,昭冥動手的時候,李昂出現在了滎州。
為什麼現場那麼多燭霄修士,李昂能來去自如,甚至沒受多大傷?
為什麼據少數目擊者報告,李昂在城裏釋放了某種秘法,召喚出了疑似呂奉先的傀儡?學宮應該沒教過吧?
種種疑點迭加,如果換做別人,早就被關進學宮或者鎮撫司地牢了。
也就是山長臨離開桃岸村時沒有表達任何異樣,且李昂身份特殊,有澹臺樂山等人作保,才沒被關押。
儘管如此,必要的監視還是有的。此時此刻,就有身份不明的修士,躲在金城坊里,默默監視李昂的家。不清楚是鎮撫司還是皇宮的人。
師兄弟二人喝了會兒茶,程居岫問道:「明天山長葬禮,你去麼?」
李昂停頓良久,緩緩搖頭道:「不去了。」
他和山長一樣,只信自己,不信神佛往世,認定人死萬事皆空。何況明天.一定會出現李昂不想看到、覺得噁心的人。
「.不去也好。走了。」
程居岫將茶水一飲而盡,起身出門。
————
清晨,太廟。
留戀人間多日的雨勢終於停歇,一襲樸素喪服的虞帝踏下台階,與申屠宇、陳丹丘、蘇馮,一人一角,抬起了山長靈柩。
遵循傳統用陰沉木製成的靈柩很輕,裏面沒有屍骨遺骸,只有一套衣服和一把劍。
但同時它又很沉,重若千鈞,壓得四人沉默無言。
靈柩被送出太廟,小心翼翼地放在馬車上,由馬車載着,駛向朱雀大道。
學宮弟子與學宮出身的官員、學者們,穿着喪服跟在後方,
自發來送山長最後一程的百姓擠滿了街道兩側,手持白花,當馬車經過時紛紛低頭懷念。整個長安萬人空巷。
面容肅穆的鎮撫司士卒,或是在街上維持秩序,或是站在高樓俯瞰,警惕着可能出現的威脅。
好在,平安無事。
送葬隊伍穿過朱雀大街,從西側城門駛出城外,前往霞山,最終停在了霞山腳下的一片墓園當中。
「維載乾七年,歲次丙午.」
遵循古禮,祭酒、虞帝依次念誦完悼詞,當棺木沉入地下,墳塋蓋上最後一抔土,連玄霄的一生便就此完結。
百姓最先散去,接着是學宮與其他書院的弟子,虞帝站在墳前緬懷許久,這才按下悲戚神情,帶着群臣返回長安。
墓園中只剩下最後五人。陳丹丘,澹臺樂山,薛徹,奚陽羽
第636章 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