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鐘聲愈發急促,那些村民跑進屋子,轉身就將房門門栓拉上。
啪啪啪。
關門關窗聲此起彼伏,連村落中的家禽家畜,都仿佛感覺到了什麼,慌不擇路地回到畜棚,瑟縮躲藏起來,不發出聲響。
「快過來!」
刻意放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只見一對穿着樸素褐衣的中年夫婦,站在門邊,朝李昂二人招手。
「走。」
李昂見狀,立刻跑了過去,關安雁緊隨其後。
中年夫婦將大門拉開,等李昂二人進屋後,立刻關上木門,拉上門栓,後退數步,轉頭去關窗戶。
透過窗戶縫隙,能清晰看見窗外的夕陽餘暉正在逐漸變暗,深沉夜色如厚重而不詳的幕布一般,朝這片山區籠罩過來。
「都關上了麼?」
「都關上了。」
中年夫妻確定了一番家裏門窗都已緊閉,這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不明所以的李昂二人,笑着問道:「二位是村外來的客人吧?」
「是。」
李昂點點頭,指了指緊閉房門,「這是」
「哦,這是我們棲水村的宵禁習俗,」
中年男子說道:「天一旦黑了下來,就必須回到屋子裏面,不能外出。」
棲水村
關安雁心臟一繃,這個村落三百年前就已破滅消失,沒有活人。那現在出現在這裏的,又會是什麼「東西」?
「是麼?」
李昂假意應和了一句,以剛才那些村民如同逃命般拔腿狂奔的速度,怎麼看也不像是正常宵禁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自我介紹道:「在下名為路飛,長安人士,這是舍妹。不知閣下是」
中年男子雖然也穿着蓑衣,腳邊拄着鋤頭,但臉龐偏白,沒有多少皺紋,談吐氣質也不似前隋時期的普通農民,像是讀過書的樣子。
「卓文柏,也是長安人。這是我家內人,賴秋。」
卓文柏介紹着妻子,後者先是侷促地朝李昂和關安雁行了一禮,再伸手輕輕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小聲對丈夫道:「大郎,露兒還沒回來。」
「她在祠堂和朋友們玩,沒事的。等天亮了我就去接她。」
卓文柏柔聲對妻子道:「你去廚房準備點菜,招待一下客人吧。就燒魚好了,缸里的那條。啊,缸里那條不是去年就被城裏的侯舉人預定了麼」
賴秋表情有些猶豫,似乎那條缸里的魚非常珍貴,但還是拗不過丈夫的溫和目光,抿了抿嘴,轉身去了廚房。
「剛才聽到二位口音,就猜你們也是長安人。」
卓文柏笑着招呼李昂二人坐下,熱情道:「我離開長安也已經好多年了,棲水村交通不便,因此很難看到長安同鄉。二位如果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在我家用飯吧。稍待片刻,我去拿壇自釀的酒來。」
他轉身走向廚房,背影消失不見,李昂與關安雁對視一眼,抬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這個村落的問題不止一處,其他村民都是一呆板遲滯的模樣,唯有卓文柏夫妻看起來更加「智能」。
而且李昂現在還保持着斗笠、蓑衣、圍巾的古怪搭配,不露出樣貌,
如果放在長安街上,分分鐘被鎮撫司以「形跡鬼祟」為理由,抓起來審問。
但卓文柏夫妻,竟然沒有任何阻礙的接受了這一點,怎麼看怎麼可疑。
很快卓文柏就拿着一壇酒,返回屋內,打開酒罈,倒了兩壺酒,和李昂閒聊起來。
卓文柏自稱是長安城南人,十幾年前機緣巧合來到并州棲水村,被這裏風景吸引,隱居於此,還娶了妻子,共同育有一女。
李昂旁敲側擊,從對方的語言用詞中,發現確實附和前隋人士的說話風格,比如稱并州有河北道行台尚書省尚書令之類這個官職只有前隋時期才有。
談話期間,廚房裏鍋碗瓢盆和菜刀剁骨頭的聲音不斷響起,
片刻後,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飄了過來,香得仿佛不像魚肉。
「對了,二位也是為了後天的棲水村慶典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