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只是崩潰了幾分鐘,他成功制止了自己的情緒,這一年裏,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擊,所以整理情緒整理得很快。
且每次自暴自棄後,都會產生一種寬慰似的自我放鬆感,已經經歷了世上最糟糕的事,情緒自然會反彈的,高凡這一年裏,就靠這點自我安慰活着呢。
「繼續,我們繼續。」高凡對安娜說,一邊重新擺開畫板,一邊打底,而這時他因為激動而生出的淚水在眼眶裏還沒幹呢。
他說:「aa,知道我為什麼只盯着德加麼?因為,即便是經歷了再糟糕的情緒,當我拿起筆來的時候,我也立刻會進入忘掉一切的喜悅中,我想我純粹是喜愛藝術,喜愛繪畫,如果我有天賦,那應該就是在這裏……」
如果問高凡他在藝術上的天賦是什麼。
高凡會拿出他的系統。
運氣不算天賦麼?
如果不算的話,就要往高凡獲得系統之前去數了。
線條、色彩與結構這三項上,就結構還成,但也遠遠稱不上可到『天才』的地步,呂國楹當年瞧着高凡臨摹《地獄之門》時,也沒覺得高凡有多驚艷,只是稍有些天賦的大學生而已。
所以,高凡認為自己的天賦是在『集中力』,或者說是『熱愛』上,比如他此刻即便被安娜的天賦,打擊得再崩潰,一旦拿起筆,他就會忘掉一切不愉快,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筆下的線條與色彩上。
他可以哭着畫下去。
只要給他畫筆,他的世界就不會最終崩潰。
也就是說,高凡認為自己的天賦是一股執着勁。
所以,既然一遍學不到德加,那就再一遍,再一年。
再一年學不到,那就再兩年,再三年。
也許,學德加不重要,重要的是『堅持』這件事。
眾神詛咒也許stk有解決的辦法,但高凡跟自己較勁,就是不去選,他一定要拿到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巨匠技巧。
冬去春來。
又是三個月過去。
這三個月里,勞倫斯來畫室的次數更多。
甚至,到了第三個月,也就是二月底的時候,大都會博物館的館長霍萊因與勞倫斯同時拜訪了高凡一次,當時霍萊因瞧着高凡依舊在臨摹德加,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事後,勞倫斯告訴高凡,大都會博物館會再給高凡一個月時間。
「如果再沒有可以達到被收藏水準的惡魔派典型作品,那麼一個月後,我們的『房租』就到期了。」勞倫斯不得不通知高凡。
同時,他看着眼前的高凡。
可以明顯看出,過去十四個月時間對於畫家的折磨。
勞倫斯還記得上次紐約拍賣會時,畫家的三幅畫,拍出35億美元這種始無前例、也很大可能沒有後來者可比較的天價時,他意氣風發的樣子。
也記得出席發佈會時,高凡一身高訂西裝,對着一群記者指點江山的姿態。
而現在,高凡髒到打綹的長髮垂到上背,手上和衣服上永遠是洗不淨的油彩,由於把一天二十四小時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作畫的原因,他即便與你說話時,目光也仿佛是穿透你,在望向虛空中的某個無形畫板似的,略顯呆滯。
你跟他說一件事,他要想一會兒才回反應過來,而給你的答案,也未必是你想要的那個。
等着畫家情緒回歸,可以正常交流,雖然大部分時間他是在微笑的,但可以看到這微笑下的神經質意味,永遠像是在自嘲,這自嘲又會變成暴怒,在勞倫斯面前,高凡也崩潰過幾次,那個時候勞倫斯甚至想過,要不要把高凡送去精神病院。
但想想又算了,確實可悲,在追求藝術巔峰的道路上,一個真正藝術家的敵人不止是世俗的評價,還是自我對於巔峰永不停竭的極致苛求,一旦失去向藝術之神獻祭的資格,不必評論家的詆毀,藝術家自身的懺悔就足夠壓垮他。
「一個月麼……?」高凡點點頭,繼續在畫板上塗抹顏色。
他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
見高凡沒有應該有的反應,勞倫斯便轉向安娜,問:「高凡現在怎麼樣?」
嗯?
第三五五章 新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