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龍鳳呈祥,翎鳥團舞的金輅車上。疲憊而消瘦的太子李弘,也深深陷在雪白的絨墊中閉目小憩着。只是此時的他也並未完全睡着,而在短暫的合眼養神間,回味着東渡期間的點點滴滴和得失。
事實上,離開了習慣久居的長安,來到了洛都皇城的神都苑,入駐新修的合璧宮的第一天;他幾乎夜不能寐嚴重缺失安全感;哪怕身邊都是那些熟悉的近從和女侍,也只覺得幾乎無所不在的威脅。
直到第二天,他專門召見和詢問了,當初負責修建合璧宮的田仁汪、徐感,並且拿到了連璧殿、齊聖殿、綺雲殿,三大殿的用工物料名目之後;才隱約找到了未來自己,可能死於非命的一點端倪。
因為,這些殺才居然在建材之中,加倍塗抹和熏蒸了大量,諸如丹砂、鉛汞和雄黃等物;以為防蟲避蝕之需。然而,這些物料對於普通人,就是慢性制害的毒物,更別說自己這般久病成疾的宦者。
按照狸生的說法,不但會導致居住其中的人等,多發不孕不育或是胎兒畸形難產,在長時間的暴曬熏蒸之下,對於肺腑也是持續的嚴重刺激和損害;成為後世許多宮中子嗣艱難和幼兒夭折的元兇。
因此,他只是命人籍故提出來,並且用雞犬在同樣分量的熏蒸之下,做了一番現場演示之後;被召集而來現場見證的,司農少卿田仁汪、徐感以下數十人,就爭相啼哭流淚的請罪當場和扣頭認罪。
雖然,這事最終被二聖秘而不宣,以相關人等秘密自殺,合璧宮暫時棄置;發覺此事的太子李弘,也因此被補償性的遷置到,與天子養病的上陽宮(大殿),隔着谷水遙想王的小(西)上陽宮內。
但也因為初抵洛陽的小插曲和結果,讓太子李弘再度堅定了,自身逆天改命的決心;那種似乎無所不在的隱隱茫然、惶恐和壓力,也隨之消散了許多。緊接着,他見識到真正朝堂上的侵軋和爭鬥。
僅僅在這段時間裏,就讓長期身在長安的他,親眼見證了至少數十起,難以想像和意料之外,格外慘烈和殘酷異常的朝爭頻頻;也許一位德劭年高的重臣,就因千秋宴上的一句醉話被人捉住把柄。
然後在隔日的朝堂上,借題發揮為對於君父的大不敬,轉眼之間就變成各自維護和支持的朝臣之間,宛如你死我活的唇槍舌劍、口伐筆誅;雖然最終事主未能定罪大不敬,也因喧譁朝堂遠砭嶺南。
而這只是時下氛圍焦灼緊張的朝堂中,日常可見一斑。也讓他感受到另外一些東西,比如二聖之間和衷共濟、休戚一體的長久默契之下,在特定的框架和底線範圍內,互為博弈和消長的暗流洶湧;
也許,這才是一隻隱藏在父皇和母后,拳拳以待的親情優厚和關愛備至之後;讓他一直忽略掉的另一面真實吧?當然了,父皇雖然病體益重久不能視事,要靠特殊手段,才在千秋宴上長時間露臉。
但是,見到了太子李弘的成熟和長進,還是相當欣慰的拉着他,促膝長談了小半個午後時光;只是父皇終究還是老邁易顯,在攀談之間會偶爾出現,突然遲疑、停頓和短暫失神,乃至片刻的暫忘。
而在母后面前,太子李弘就要相對難熬和度日如年。不知是否因預先知曉了,未來可能發生之事和趨向的緣故,在面對母后時多少顯露些端倪;而讓她言語間隱約抱怨起了,自己變得疏遠和生分;
就算是面對母后,那毫無作偽的讚許和欣慰之情;太子李弘雖然努力保持面色如常,甚至像兒時一般動情呼喚着,母后獨有的別稱;但心中還是不免想起了諸兄弟的下場,以及那首《黃瓜台》
甚至,就在設宴招待那些兄弟姐妹時,也不免發覺和感受到了,潛藏在他們之間的隱隱隔閡,甚至是疏離和戒懼;這不由讓李弘無奈和感傷,作為隨駕二聖身邊的子女,期間發生過多少是非呢?
雖然,在身為東宮之主的長兄面前,大多數還是一如既往的熱忱和親切;但光是一些不動聲色的細微處,就足以讓太子李弘感受到,難以言明的差異和變化。比如,自小才思敏捷著稱的六郎阿賢;
雖在席位上既勸即飲,笑的最為矜持微熏,但卻難掩俊秀端正的眉眼間,稍閃即逝的淡淡郁色和陰靄。根據李弘來洛都前暗中打聽,他的王府中還未有一位名為趙道生的男寵,但
第八百四十章 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