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一進裏間,便端坐在床榻上,面色凝重的說:「薇兒,娘從不曾給你說過你外祖家的事兒,今日便說些給你聽聽吧。」
採薇一聽娘把話題起得這麼沉重,不覺抽了抽嘴角,無力扶額道:「您說——」
杜氏無視女兒敷衍的神態,望着窗外,語氣幽幽的說:「其實,娘是京城安國公府里的庶出女兒,人們口中的四小姐。」
話一說完,採薇臉上的無奈和敷衍頓時化成了大驚失色,想不到,老娘的來頭竟然這麼大!
杜氏看着女兒的神色,自嘲的笑了笑,說:「堂堂安國公府的四小姐,聽起來是不是很神氣,很了不得?」
「是是是…..」
採薇連連點頭,目露崇拜,可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既然娘有那麼牛的身份,為何會下嫁給爹這樣一個窮酸秀才,而且還忍氣吞聲的受了公婆十幾年的非人對待?
杜氏看出了女兒的心思,苦笑着說:「其實,這個四小姐,也就是一個虛名,因為是庶出,註定要成為家族的旗棋子和貨物,為家族的利益去犧牲自己,嫡出的小姐在學習詩書禮儀,掌管中饋的時候,庶出的女兒卻要學一些歌舞彈唱,取悅於男子的手段;嫡出的小姐風風光光的嫁給年貌相當的年輕將軍做夫人時,庶出的女兒卻要嫁給比自己爺爺還大十幾歲的耄耋老頭做妾……」
採薇掩住嘴巴,驚道:「娘,您,難道您…..」
杜氏搖搖頭,苦澀的一笑,說:「娘雖然一向軟弱,但那一次,卻沒有像命運低頭,在被家族送人的前幾天,逃出了安國公府,後來被你爹所救,所以,便嫁給了你爹,隨你爹來到這裏!」
「這樣啊!」
採薇雖然已經知道娘最後化險為夷,但仍為娘曾經經歷的那些事提心弔膽、揪心不已,聽到娘最後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才放下心來,靠着娘在榻上坐了下來。
她摟着娘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是讚嘆的說:「娘,沒想到您還經歷過這樣的驚險,還好現在沒事了,不過,說起來,您還真了不起,有膽量和勇氣,敢於反抗封建包辦婚姻,換做是尋常女子,一定不敢這樣做的!」
杜氏說:「我一向膽小怕事,但是,卻寧願死,也不願嫁人做妾的,你可知為什麼?」
採薇遲疑了一下,說:「是娘心高,想做正妻?」
杜氏又問:「你可知娘為何一定要做正妻?」
採薇搖頭:「女兒不知。」
杜氏說:「我長在侯門,見慣了後宅里的勾心鬥角,也見多了那些草菅人命的慘事,曾經,在京郊的農安縣,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家主,娶了一個美貌的妾侍,一時間寵幸無二,可後來,像人們常說的,花無百日紅,那位家主又另有了新寵,那主母因懷恨在心,便命人將蒜搗碎,強塞於那妾侍的產道之中,命人拿線將那妾侍之陰縫合,妾侍疼痛不已,日夜慘叫,後被人發現,報與縣衙,縣令惡那婦人狠毒,便將那婦人拿到公堂上,命人取了針線,大蒜等物,也要如法炮製,懲治那毒婦。那家的家主恐壞了自家的名聲,苦求縣令不止,縣令便命他將縣裏破損的城門門樓修繕好,方可饒了那婦人。後來,那家主傾盡家財,修好了那座城樓,世人便將那城樓叫做『縫陰樓』」。
「論理,這些粗話娘是不該對你說的,但娘想讓你明白,在世族大家裏,妾侍不過是一件玩意兒,家主寵她時,她有幾天的好日子過,但她會卻因為這份寵愛惹下了無邊的禍患,一旦失寵,等着她的,就是殘忍陰毒的報復,讓她終生痛苦,有多少妾侍,眼睜睜的見到自己的子女被害,卻無計可施,又有多少妾侍,被摧殘的投井懸樑,生不如死。至於那些不得寵的,過的連奴才都不如,府中上下,誰都可以踩她一腳,她卻只得默默的受着,若有半分反抗,等着她的,就是滅頂之災!」
「就如同我的娘,她明知道府里把我當成討好權貴的工具來培養,卻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甚至我被定給了耄耋老人做妾侍,她也不敢為我申訴半句,這就是做妾的悲哀,也是做妾侍的下場。」
「所以,娘情願你和菲兒嫁給販夫走卒做正頭夫妻,小兩口兒過那粗茶淡飯的平淡生活,也斷不願你們嫁進侯門大宅去做小妾,過那勾心鬥角的富貴日子。」
娘說到這裏,採薇已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