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耳邊除了重複的擺弄茶具的聲音,便只剩下風吹過花田的響聲。
他們之間安靜極了。
若是突然被問起今天和白鳳聊過什麼,趙括大抵只能回答:好像有過幾句寒暄?
此外他們二人便再也沒說過什麼,只是在品茶。
仿佛有一種奇妙的默契在幫助他們維持沉默,二人彼此之間心知肚明,如果把心裏的話挑明說完,他們很快就會再次分別,所以寧願保持沉默也不去打破現狀。
置身宛若桃源之中的茶屋內,分別數年的友人們難得齊聚一堂,沒有人想做壞蛋說出那種破壞氛圍的話。
從前以能言善辯著稱的趙括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即便心中風雲翻湧着,但嘴裏卻道不出一言一句。這在他的生活經驗里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多年的隱居生活使得才能生疏了?
不,趙括很清楚絕不是這個原因。
自從爵位被奪、失去貴族身份後,趙括為了不連累妹妹自願來到這片花田旁邊隱居起來,表面上的確是放下所有、目空一切,然而實際上他依然在暗中輔佐趙小妹,時常為生意上的事情出謀劃策,動用自己的人脈。
例如,眼下這次與群馬鎮婁家女兒的生意起初便是由趙括所促成。
換言之,趙括的才能並沒有生疏,而是在用更隱蔽的方式躲在眾生背後,默默操縱着一切。
——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他
是白鳳的到訪讓趙括變得如此狼狽。
「那個大家都走了。」阿鵑拿着燭燈來到側門旁邊,問道:「趙括,要不今晚就讓白公子和慕容姑娘住下來吧,咱們也好久沒在一起過夜了,怎麼樣?」
趙括完全沒有注意,外面居然已經天黑了。
「我」趙括看見白鳳在笑,話又堵在嘴邊沒有說出來。
白鳳道:「阿鵑姑娘,今夜原本無意叨擾,既然是盛情相邀,那我也就不拒絕了。」
趙括還是想不到該說些什麼。
阿鵑似是有些怨懟,問趙括道:「你今天怎麼回事?一句話也不說」
「沒事,趙兄只是在想我們方才聊的事情。」白鳳替趙括暫時解了圍。
「你們聊了什麼,能讓趙括想不出答案的事情可不多咧!」阿鵑回頭瞧了瞧,見慕容嫣又在招呼自己,惴惴不安地說:「想到之後記得告訴奴家。」
話畢,這裏又一次只剩下趙括與白鳳兩人,與白日不同的地方是,現在多了一盞燭燈。
——我們方才聊的事情。
——是什麼?
趙括不解地看向白鳳,思緒複雜。
「想到了嗎,沒想到的話明天再聊也不遲,我應該要等到傷勢痊癒才會離開御夷鎮。」白鳳戲謔着看向自己的傷口:「很笨吧,居然跟太平道拼命拼成這副模樣。」
趙括點點頭。
「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白鳳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逼問道:「趙兄,我們都在等你。」
趙括自嘲道:「白鳳將軍,你是大英雄、大豪傑,你怎麼會需要我?我現在只是一個花農,能過過普通日子就滿足了。」
「你認為這種普通日子還能維持多久?」白鳳問:「趙兄,千萬不要說你不知道,對於這件事,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趙括的內心被羞愧與內疚所佔據,他知道對方意有所指:「白兄,關於此事,我非常抱歉,我趙括、曾經的整個趙家,全都是罪人。」
「我不需要你的懺悔。」白鳳道:「說實話,我早就原諒你了,趙兄,就在那個冬天,我們在雪地里打過那一架後,我就已經原諒你們所有人。」
趙括聽罷,不覺間落下悔恨的淚水:「此話當真?」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儘管曾經在戰場上兵戎相見當時我還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不會心懷着歉意來到御夷鎮親自為你弔唁。」
「哈哈哈,真不怕鵑妹她偷偷往你飯菜里下毒啊?」
「那幸好你沒死,不然我也得遭殃。」
趙括一時哽咽,與白鳳對視須臾,二人倏地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