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月涼如水。
深巷之中已敲過戌時的梆子,樂陵侯府內更無多人影走動,楚徇緩步而行,直來到書房外間,這才轉身從家僕手裏端過燭台,低聲吩咐這人下去等候,隨後護着燭上燈火,步步踏入內間。
屋中,樂陵侯早已坐候在此,現下一見楚徇進來,便放緩了聲音言道:「秦道長可是安頓好了?」
楚徇點頭答道:「已是把松竹巷的別府收拾出來供秦道長清修了,只是以往安頓在別府中的幾位道長,此回聽聞要搬去它處,卻像不大高興了。」
聞此,樂陵侯竟輕嗤一聲,擺了擺手,嘴上嘲弄道:「與這位秦道長的本事相比,那幾人又算得了什麼,平日裏總把百姓蒼生掛在嘴上,真到十全教妖人作亂時,也不見他等仗義出手,為父拿着錢糧供養他們,倒是養出了一堆蛀蟲,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便想起白日裏秦玉珂帶着楚徇等人登門上來,生生是嚇傻了一眾奴僕,就說那般行走雲天,隨手挪取眾多車馬的手段,樂陵侯也只在那些朱玄派道人身上見過,且還不是尋常弟子,而是一國國君也須以禮相待的宗門長老,便只拿這點來說,樂陵侯也不覺得那等沽名釣譽之輩,能同這位秦道長相提並論。
將此事匆匆接過,樂陵侯便又拿起一封密信,將之毫不避諱地遞入楚徇手中,並皺眉道:「此是昨日才從京中發來的密報,講那朱玄派又向朝廷征取供奉,這回光是各類靈膏、寶玉就要了千斤不止,另還想征去三千民夫,再將那瓊華觀修繕一番。」
話中內容在密信內提及得更為詳實,也叫楚徇看得愈發心驚肉跳,不由驚聲道:「我紹雲國與此派不是一歲一供嗎?今還不到年尾,怎就又來索取,三千民夫便罷,那千斤靈膏可是要數萬人動手熬製,至少半年才能出產一回,即便現在說要,又哪裏能給得出來!」
樂陵侯面色端凝,卻示意楚徇莫要高聲言話,道:「為父自有暗線埋在京中,便聽說朱玄派這幾年間所征去珍寶財物,足是以往幾十年來的數目,而之所以會如此,似乎也是朱玄派內出現了什麼變故,便不至於到那生死攸關的地步,卻也十分艱險了。」
楚徇雖不喜那朱玄派的作風,可一聞見此派處境艱險,便也變了臉色道:「我紹雲國地處郅、荊兩國之間,那朱玄派要是倒了」
「狡兔三窟,僅為免死,既然朱玄派靠不了,便怪不得我紹雲另尋樑柱了!」樂陵侯面色一沉,厲聲言道。
雲天渺渺,悠悠不盡。
自趙蓴這道分身從五泉山飛出後,停停走走已是過了兩月,中途又見了不少彈丸小國,甚至有舉國之地皆不如樂陵一郡的地界,荒僻貧瘠至此,便更別說打聽仙家道門的事情了。
只改換了方向朝着北地而行,才見一方土地廣袤、百姓和樂的大國,趙蓴遂落地下來打聽,方知自己已是到了宣國之地,且方圓萬里之間,這宣國也是實力最為強盛的國家。
卻與紹雲不同的是,此國境內並無任何玄門道派,即便修有寺廟道觀,也俱在朝廷掌控之下,不想那朱玄派一般,在紹雲國內尚且凌駕於王權之上。
宣國已是極北,再要往北去,便就是一片連綿雪山,其間高峰貫去雲天之中,幾無世俗百姓能在這等苦寒地界中生存下來。此般景象,便叫趙蓴想起上界之中,也是由大河隔開凡俗百姓與大能修士行走的地界,就不知眼前所見的雪域,是否也有如此作用。
倏地,她眼神落定,遂就此化成雲煙降下,看一隊車馬行人過來,皆身披大氅禦寒,瞧着不像貧苦百姓。
眼看前處有人過來,這車隊之中便飛遁而出一道身影,於風雪中向趙蓴喊道:「誰人在此!」
趙蓴走上前去,
見此人已有凝元修為,卻仍作他人馬前卒效力,便知這車隊背後之人並不簡單,又見有人擎得大旗在手,旗上正是來時所見的宣國標識,她心頭一動,向那人應道:「在下一介散修,不慎迷了方向,敢問道友紹雲國所在何處,這又是何方地界?」
那人不見趙蓴模樣,只聽聲音從在雪中幽幽傳來,便不由皺了眉頭道:「紹雲地處東南,你怎走到天山來了?」
卻以為趙蓴與那些散修打着同樣的主意,於是又冷哼
章九五 北雲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