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自星子浮出的那一刻,周身便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瞧着星子如虹,將自己吞入其中。
吞吃了修士,星子又盡數沉入了無邊晦暗,黑海如潮,席捲一切,連同參童也一併裹挾併入。
無垠之狹間,一時只剩下另一重空間的修士,在繼續己身的行動。
離散、下墜、落地,好似經過許久,又好似僅為一瞬。
即便以真氣作識向周遭探去,所視的仍是一片晦暗。
趙蓴凝眉,不知身在何處,丹田金烏血火卻呼之欲出。得她許可後,那一簇金紅火焰現於眼前,霎時照亮八方。
她置身於一道幽深的長廊,無有任何燈火照明,只得以血火引路,持劍向前走去。
那些如她一起被吞入其中的修士去了何方?她不曾知曉。
長廊走近,觀得一處拱門,上攀兩隻蛟龍,以尾作柱。從拱門過,視線豁然開朗,萬族將己身頭顱背負於身後,向中央跪伏着身軀,漆黑潮水之中,有一方焰紋圓廟,籠於深深迷霧,瞧不清內里供奉着什麼。
趙蓴才行出拱門,未至黑水,便感到一股阻力將自己推拒,不得再接近。
她又見到了熟悉之人,明月、飛雪、苗牙、杜十三,全都在此,亦有許多不曾識得的人物,滿面驚疑,繞着黑水逡巡。
只是趙蓴可看見她們,她們卻瞧不見趙蓴,互相之間也不能感知對方。
發生於狹間之中的怪事,降臨到了此中修士身邊,這回,僅有趙蓴一人站在觀測的視角之上。
兀地,雪白靈光出現,繞着圓廟不斷飛遁,小口張合,顯出分外焦急憂傷的神色來。眾修士都能瞧見它,一時都當是自身與參童有緣,才叫自己獨自發現了參童。
趙蓴從未卸去防備之心,歸殺劍於手中緊握,那雪白靈光環繞圓廟幾周,不得進入,尖嘯一聲,幾化成怨靈之態,迴轉身軀,恨恨盯向一方。
這一方所站修士不少,趙蓴身影與此些修士重合,然而她卻篤定,參童飽含怨怒的視線,透過萬族跪伏之地與黑水沉沉,狠厲地扎在她的身上。
參童緩緩向此方飛來,聚到此處的修士亦是越來越多,見靈光停在了身前,便嘗試着以手擒拿。然而手過無痕,只是從參童小小的雪白身軀中穿行而過,他等並非無知,立時就明白其與那狹間幻象一般,只是虛妄。
遺憾與不甘之意,從修士體內溢出,他等自身瞧不見,趙蓴卻能感知到一股邪異之氣引入參童之中。
「救救」它兩隻小手環抱住自身,痛苦不已。
趙蓴伸手向前,將要把它握住,參童視她之眼神卻仿若仇敵,怨恨濃重,卻也忌憚無比。
無盡晦暗中,似有一道淡漠的目光橫掃過來,落在參童身上,立即叫其渾身顫抖,驚懼交加,許久之後,目光移開,只餘下若有若無的長長一嘆,從參童頭頂飄散出一縷靈光,緩緩渡向圓廟之中。
一切怨恨皆在此刻消散,眾修士眼見靈光散出之後,那參童軀殼五官重新變得柔和、淺淡,最後化成一株白淨可愛的人參靈藥來,向下墜落,頃刻便消失不見了。
趙蓴手捧參童軀殼,周身冷汗直冒,那道目光實在太過可怖,仿佛要剝去皮肉筋骨,只刺向靈魂一般,藏着漠視萬物生靈的冷然,與一絲不可磨滅的痛楚,在參童靈光消去後,逐漸連溫情也重新寒涼徹骨起來。
失去了人氣的參童,藥力大減,雖不如先前一般可起死人肉白骨,然而僅是軀殼本身,就已可達到地階極品的層次,趙蓴不曉具體,卻也明白它之珍貴,立時將參童軀殼收入臂環,再行考慮如何出得此境。
周遭唯有血火明亮,無有任何通行之處,趙蓴欲轉身走向來時的拱門,頭頂卻響出呵斥之聲:
「諸弟子,不可逾矩久留,散去罷!」
言罷,從天地間生出浩然之氣,將百位修士盪出晦暗之中!
趙蓴眼前走馬觀花般看盡日中谷三重天地,神思清明後,已是站於進入日中谷的大陣廣場之上。
這是何等偉力,無須過陣,便能將修士自小珠界中送出!趙蓴心思一動,一個幾可稱作是妄念的想法浮於腦中,那聲音和目光,是否就是來自於日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