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王逢煙才垂下眉睫,抬手將面前香爐點上,執起小扇將白煙拂去。
煙霧沉沉,逐漸在爐上聚成一團,俄而從中洞開一方小口,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
「嫦烏王氏的鎮族之寶,正罡滅魂缽,如今便應在道友手中了吧。」
然而聽了此話,王逢煙卻是目露譏諷,語氣似笑非笑地道:「趙蓴若死,其方圓千里恐都要為那位凶人血洗乾淨,晚輩得這族中寶物,亦不過是為求自保罷了。怎的閣下這般眼界,竟也瞧上了晚輩手中之物不成?」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再度開口時亦聽不出什麼喜怒來:「你以為拿了天階法器在手,便能從亥清手底下活命?本座只是覺得,此物若留於嫦烏王氏內,不得物盡其用,到底是可惜了些。」
「那便不勞閣下費心了。」
王逢煙冷冷一哼,卻惹得對面輕笑出聲,壓低了聲音問道:「要置趙蓴於死地,道友究竟有幾成把握?」
「委實說來,並不足一成。」
「道友可在說笑?」那聲音驟然拔高几分,語中質問之意不容掩飾。
王逢煙斜它一眼,輕哼道:「亥清對座下弟子一向愛如珍寶,今有斬天之事在前,她又怎會容忍旁人對趙蓴下手?晚輩這一成之說,卻還是趙蓴大意之下的結果,但若她有所察覺,憑着亥清留給她的種種保命之法,要是死了那才奇怪。」
「如此一來,道友豈不是做了無用之功?」
「諸事緣理,不以有用與無作分,想要置人於死地的法子實在太多了,而有此想法的人不止我一個,所以動手之人也不必是我。」王逢煙輕搖小扇,將鬢邊髮絲吹得不停擺動,「閣下以為,斬天死於何人之手?」
那聲音徹底沉默了,只留下王逢煙笑着答道:「不過自取滅亡耳。」
過陰陽之門後,所見視野便遠不如先前那般開闊了。
眾人行走其間,直只覺四周昏暗,燭火明滅,甬道狹長得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又有數不清的岔道交錯其中,叫人頭暈目眩,難以辨別前路。
「此地有牆無門,究竟何時才能出去得了!」有人不耐煩道。
又有人厲聲喝斷了他,斥道:「切莫多嘴,我看是淮樽大能有意要考驗我等的忍耐之心,故才會設下如此一關,瞧你這急脾氣,兩三個時辰便等不得了?」
如這人一般想法的修士倒是不在少數,此刻便沿着甬道不停往前走去,只是當中岔道太多,一不留神便就記不得自己的來處了,實在是讓人煩心不已。
趙蓴進入此地後亦是觀察了一番,發現其中並無王方敬等人的身影,便可知對方大有可能是進入了另一道門,隨後又見王芙薰落來身側,卻是正好在她意料之中。
「芙薰道友的合擊之術的確出色,從前倒是甚少得見。」趙蓴只向前望了一眼,就抬腳往左邊岔道走了進去,毫無半點遲疑之意。
而在誅殺鬼物之際,王芙薰曾以合擊之術襄助於她,二人從未有過聯手,甚至也稱不上是熟稔,可王芙薰卻能大致摸出她的劍勢,做到如影隨形,這便不是一件簡單之事了。所以趙蓴的誇讚,亦不無真心在其中。
「日以繼夜,夜以繼日,此多年之功,如今能得道友一句贊語,倒不算辜負了它。」王芙薰低頭一笑,恰好得當地露出些羞澀之意,「尋常之輩,不值得我行合擊之術,而實力遠勝於我,如趙道友這般的,我亦只能作錦上添花之用。唯有與舍妹一起,這心影隨形之法,才能做到宛如一人。」
兩人腳步不停,亦不知什麼時候,就將旁人遺落到了身後,幽深寂靜的甬道之內,便只能聽見一問一答兩個聲音。
「趙道友瞧上去,不像是喜歡蒔花弄草的人。」
「我心唯劍,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王芙薰淺淺一笑,自顧自道:「舍妹不喜歡花草,我亦對之不大有興趣。月蘭嬌弱,太冷太熱都長不好,赤尾金菊只照得卯時的晨光,多一刻便就養不活了,登雲曇月圓時開花一柱香,花開後只活一夜,日出即死。
「與人相比,花草總是脆弱的,今日鮮妍盛放,明日便會凋零。為了延續它們的花期,也是為了將之物盡其用,蒔花之人有許多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