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三個少壯派,劉協心情大好。
果然還是同齡人更談得來,沒那麼多客套和矜持,直截了當。看對眼了,就直接毛遂自薦,不肯放過一個機會。
見禮完畢,重新入座, 劉協將《說文解字》放在桉上。
「這算是我送給你們的見面禮,但是恕我直言,我不建議你們參加經學的考試。伏祭酒的學問自然是好的,但是不適合你們。」
「臣斗膽,敢請陛下詳言。」是儀說道。
劉協沒有直接解釋,而是看向了陸議。「伯言既是江東人, 當知虞仲翔。」
陸議躬身說道:「虞君既是會稽名儒, 又是孫將軍麾下長史,議雖寡聞,卻也聽過他的名字。」
「那你知道他現任講武堂祭酒麼?」
「聽說了。」陸議依然神情澹澹。
劉協心中暗笑。看來陸議對孫策的恨意極深,甚至影響到了對虞翻的態度。明知虞翻在講武堂任祭酒,卻沒有去拜謁的打算,甚至還有點敬而遠之的味道。
這少年,比他想像的有傲骨。
「那你知道虞仲翔最近在研究什麼學問嗎?」
陸議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他對虞翻研究什麼學問沒什麼興趣,但天子如此刻意地提及,顯然不是隨口一說,而且和他不建議他們去參加伏完的考試有關。
況且他雖然對虞翻依附孫策的態度不以為然,卻還是清楚虞翻的學問有多高明。這樣一個人,轉而去研究一門新的學問,這新學問必然不凡。
「敢請陛下指點。」
「算學。」
「算學?」陸議愣住了,胡綜、是儀也愣住了。
算學雖然不是人人都會研習的學問,卻也算不上什麼高深學問。只要你想學,《九章算術》並不難得到, 尤其是研究《易經》的,幾乎都會兼習算學。
「當然, 他研究的算學不是九章這麼簡單, 而是吸收了一些西域算學的新算學。具體如何, 我也講不清楚。你們若是有興趣,可以去講武堂看看,聽他親自講解,或許更準確一些。」
劉協喝了口水,又道:「如果簡單地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他的算學不僅僅是坐而論道的算學,而是能學以致用,並且求道的算學。」
胡綜三人面面相覷。
「算學還可以求道?」是儀忍不住說道。
劉協放下杯子,想了想。「我們舉個拿例子吧。民以食為天,而糧食的多少又和土地有關。雖然每年都在墾荒,但墾荒的數量增長有限,戶口的增長卻要快得多。兩者之間的速度差決定着多少年後必然面臨危機。惡政會縮短這個期限,善政會延緩這個期限,卻無法避免。」
劉協笑笑。「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不知這個期限,安可求長治久安?」
「陛下是說……以算學治國, 方可長治久安?」陸議的態度有些嚴肅。
「算學只是工具。」劉協一字一句地說道:「卻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工具。算學不能治國,卻可以讓你務實求真,而不是空言大義。如果沒有算學這個工具, 再好的想法也不過是沙上建塔,想當然爾。」
胡綜點了點頭。「臣大約知道陛下的意思了。陛下不希望我等空談學問在,而是希望我等能做些實事。」
劉協滿意地點點頭。「王道是腳踏實地干出來的,不是誇誇其談說出來的。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且道不必在簡牘之中,更在天地之間,又何必窮經皓首,汲汲於典籍?」
「臣明白了,願如陛下所教。」胡綜說道。
是儀也跟着表態,願意放棄求學。
只有陸議保持沉默,沒有立刻表態。
劉協倒也不急。他召集天下賢良論講於太學,就是要宣揚這個道理,讓更多的讀書人務實,糾正之前務虛的學風。但這絕不是他說兩句就能解決的,否則也不會費這麼大勁。
在辯論中尋找真理,必然要經過一番曲折,不可能一蹴而就。
說完了求學的事,劉協又問起了他們的一路見聞。
他們三人離開吳郡的時候,吳郡已經基本脫離了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