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住了一晚,次日起程渡河。
站在船上,看着渾濁的河水滾滾東流,臧洪又一次想起了董昭的問題。
其實在北疆時,他和荀攸偶爾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只不過荀攸對袁紹一向沒什麼好感,直說是袁紹外寬內忌,容不得人,所以故舊親朋中有能力、有影響的人都不知不覺地成了他猜忌的對象。
臧洪不太認可荀攸的這個結論。
雖然他與袁紹反目成仇,卻不覺得袁紹如此不堪。
如果黨人的魁首是個偽君子,那黨人成了什麼?
臧洪沉思的時候,一旁兩個奉命送他渡河的河內郡掾吏的閒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掾吏說,聽說當年袁紹火燒兩宮的時候,張讓、趙忠等人就在這裏跳入黃河,避免了被袁紹羞辱。如今袁紹窮途末路,卻寧可受辱,也不願跳河,比張讓、趙忠等人還不如。
另一個說,何止如此,當年大將軍何進與閹豎爭鬥,何進猶豫不決,反倒是閹豎乾脆利落,直接殺了何進。由此可見,這些達官貴人就是不行,只會說大話,做事是不行的。
臧洪一聽就火了。
將袁紹與何進相提並論,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何進是誰?一介南陽屠夫,因為攀附閹豎才成了大將軍,才能、德行一無可稱。如果沒有袁紹等人幫襯,他就是個廢物,被閹豎玩弄於股掌之上。
臧洪喝斥了一聲,聲色俱厲,嚇得兩個掾吏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但他們眼神中透露的不屑卻深深刺痛了臧洪。
這些人不反駁,只是因為他的官職更高,而不是因為他說得有理。
想到袁紹的表現,他有些底氣不足,只好避過不談。
過了河,臧洪一路急行軍,中午時分趕到平樂觀。
有掾吏接到消息,在營外等着,將臧洪接到指定的營地。臧洪讓部下紮營,自己帶着兩個親衛,趕到御營拜見。
劉協正和士孫瑞、韓遂討論校閱的事,看到臧洪時,他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臧洪入座。
臧洪謝恩,又向士孫瑞、韓遂行了禮。雖然沒有刻意,但他對士孫瑞的態度明顯更恭敬,行禮之外,還說了兩句景仰之類的話。
韓遂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又恢復了平靜,看不出一點異常。
眼光一掃,臧洪看到了桉上有一份名單,其中隱約有自己的名字,不禁心中一緊,又添了幾分小心。
入座之後,劉協問了臧洪一些路上的事,便示意臧洪可以退出了。
臧洪出了御營,卻沒有離開,遠遠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士孫瑞與韓遂並肩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商量着什麼。出了大營,看到等候一旁的臧洪,韓遂含笑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帶着親衛走了。
士孫瑞也沒多說什麼,示意臧洪上馬,一起回營。
「子源在雁門,能接到朝廷的邸報嗎?」士孫瑞看似隨口問了一句。
「該有的都有。」
「那你對撫軍大將軍去年防秋汛的事怎麼看?」
臧洪心領神會。「撫軍大將軍協助地方防秋汛,勞苦功高。」言語之間卻無尊敬之意。
「僅此而已?」
「還請士孫公指點。」
士孫瑞轉頭看了臧洪一眼,一聲嘆息。「若是袁紹圍彭城時,撫軍大將軍揮師東向,你覺得他能平定關東嗎?」
臧洪閉口不言。
「子源,你在北疆數年,自我砥礪,已非昨日輕狂。並涼人蒙天子教化,亦非昔日之虎狼之師。你不可再以成見待人,尤其撫軍大將軍。防秋汛,看似舉手之勞,卻是王道之本。撫軍大將軍能為天下先,堪為諸軍表率,你我都要學着點。」
臧洪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士孫瑞眉頭微蹙,咂了咂嘴。「你在這兒等我,是為我與陛下討論之事吧?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臧洪笑笑。這件事他不能主動提,但他相信士孫瑞應該懂他的來意。
士孫瑞不緊不慢地說道:「天子計劃重建八校,本來有你的名字,不過現在你不用考慮了,我覺得你還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