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沒有說話,田豐順利的出了城。
馬車駛過護城河,吊橋再次被打起,田豐撩開了車簾,看了一眼城頭。
城頭的女牆後,審配的臉色鐵青。
馬車沿着官道,向西而行,來到了高覽的大營。
得知田豐來了,高覽很是意外,親自來到大營外迎接。看着消瘦得撐不起衣服的田豐,高覽着實吃了一驚。
「先生是病了嗎?」
田豐指指心口。「心病。」
高覽眼珠一轉,忽然笑道:「先生的心病應該不在我這兒吧?」
「病不在你這兒,藥在。」
高覽哈哈一笑,轉身請田豐入營。他扶着田豐的手臂,執弟子禮。田豐也不拒絕,一手握着高覽的手,一手拄杖,緩緩而行。
兩側的將士看了,驚訝之餘,又有些激動。
高覽雖是河北四庭之一,畢竟是武人,不能與田豐這樣的冀州名士等量而觀。如今田豐主動來訪,還與高覽如此親近,着實不多見。
在眾目睽睽之下,田豐走進了大營,來到中軍大帳。
雖然路並不遠,他還是累出了一身汗。
高覽一邊請他入座,一邊安排人上酒食,又親自準備了布巾和水,侍候田豐擦汗。
「伯瞻,渤海已經被孫策擊破,你知道嗎?」
高覽點點頭。「知道,我高氏的土地已經被分了,只剩下湖口的百十畝地。」
「這麼說,族人的傷亡不大?」
高覽有點尷尬。原本按照審配、田豐的計劃,他的族人應該堅守一段時間,延滯朝廷大軍的速度。但是孫策進軍速度太快,攻勢極勐,他的族人見勢不妙,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投降了。
「還算幸運,傷亡不大。」
田豐點點頭。「如此甚好。那你說說,一旦諸軍合圍鄴城,我軍能支撐多久?」
高覽臉上的笑意澹了,思索片刻。「半年到一年吧。」
「既然如此,何不解甲歸田?」
高覽沉默了。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解甲歸田之後能否保住身家性命,卻是他必須考慮的。
張郃的族人被辛毗抓住了。辛毗說得明白,如果張郃不能保住鄴城中的汝潁人,張郃的族人就要償命。
孫策沒有抓他的族人,但將來辛毗要報復他,孫策會保護他嗎?
恐怕也不可能。
汝潁人勢大,沒有人願意為了不相干的的人與他們發生衝突。
更別說還有一心想報仇的陳登。
想到這些,高覽的心情就很複雜。當初下令要他們全殲陳登部的就是田豐,現在他無路可退,也只能請田豐出謀劃策。
「不願意嗎?」田豐追問道。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高覽一聲長嘆。「為將者,當馬革裹屍。或許戰死沙場,才是我應得的下場。」
田豐撫着鬍鬚,無聲而笑。「人們常說,關東出相,關西出將。其實說起來,我冀州雖說是關東,卻也不乏將才。只可惜,我冀州一直為朝廷所忌,不僅中原人輕視我們,連並涼匹夫都不願意與我為伍。」
高覽的心情更加沉重,接連嘆了幾口氣。
「袁本初雖賴我冀州諸將作戰,卻不肯傾心託付,屢屢以中原名士羈縻,功敗垂成。天子雖出身冀州,卻不肯對冀州有絲毫寬囿。其他諸州暫緩度田,卻在我冀州強行度田,簡直有如仇人一般。」
田豐拍了一下桉幾,怒不可遏。「這是為何?我冀州有什麼虧欠朝廷的地方麼?向來都是朝廷辜負我冀州,冀州一忍再忍,卻落得這般田地。」
高覽皺起了眉頭,一言不發。
他雖然沒說話,但他對田豐的憤怒感同身受。
是朝廷辜負了冀州,不是冀州辜負了朝廷。
其中做得最過份的就是中原人。
「束手就縛,只是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田豐吁了一口氣,漸漸恢復了平靜。「要想為人所重,就要讓他知道我冀州人不可欺。」
田豐頓了頓,又道:「就像涼州人一般。」
第890章 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