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鎮。
黃沙漫漫風煙里,數百步騎丟盔棄甲,連個旗號都沒有,自韋州群牧千戶所地界向南奪命奔逃。
「日你先人的洪承疇!」
寧夏遊擊劉芳名被十餘軍官簇擁,逃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只顧向南跑。
身後間隔二三里,來自昌平的客軍騎兵緊追不捨。
劉芳名,就是此次寧夏譁變的參與者之一。
本來他知道即將譁變,只是約束士兵沒想攙和。
寧夏此次譁變的原因,應該非常單純,就是沒糧食沒兵餉了。
去年銀川平原上鬧了鼠災,十幾萬隻老鼠銜着尾巴首尾相連,浩浩蕩蕩地在農地吃苗,跟人接觸都不害怕。
人們都說老鼠不怕人了,這是鼠妖。
去年的禾苗被老鼠啃壞大半,今年又沒有來自其他地方的支援,既沒有糧食,也沒又餉銀,寧夏鎮兵當然得鬧一下了。
但也只是鬧一下。
因為寧夏是一個下上聯繫緊密的軍鎮,歷來鬧亂,深層原因都是將領不滿,驅使士兵去把讓他不滿的外人殺掉。
原因就在寧夏的將領普遍在軍屯變民田的過程中,吃到了最大的利益,他們的家族都田地廣袤,士兵餓了,第一時間就會向自己的長官尋求幫助,或借錢、或借糧。
長官們也普遍都會借,沒有不借的道理啊,借錢借糧的是兵,又不是佃戶。
農業是看天吃飯,上限定死了下限還低。
一個佃了五十畝地的佃戶,找地主借四十兩銀子;或者一個有五十畝的農民借一百兩銀子,那不用說,地主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壓根兒沒打算還。
因為想還也根本還不起。
而兵將之間的關係就不一樣了,歷來將領都把這視為機會,能的得人死力的機會。
但洪承疇收取民田重塑軍屯的舉措,卻實實在在動了寧夏將領的根子。
以至於一些像劉芳名一樣的中高級軍官,也動了加入這場譁變的心思。
他們倒不是覺得自己能成,畢竟洪承疇身邊那一萬多客軍,雖是殘兵敗將,卻也是實實在在轉戰北國的精銳之師。
所以就出現很多聰明人,只是授意手下加入這場譁變,並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從中推波助瀾。
劉芳名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家人、親屬,在寧夏有田一百七十頃。
不算特別多,但都是寧夏平原漢唐二渠旁邊的灌溉水田,種的是稻子,屬於洪承疇的重點打擊對象。
因此他對此次譁變樂見其次,倒不是覺得譁變有希望能幹死洪承疇,畢竟洪承疇身邊的客將客軍太多,更有朝廷三邊總督和好幾個總兵的官職,這批力量就不是一次譁變能消滅的。
許多衛官跟他一樣,對洪承疇這手清軍屯極為厭惡。
說白了,洪承疇清理寧夏軍屯,為的不是寧夏軍隊,而是借着寧夏五營在關中作戰死了不少人,欺負在家的孤兒寡母,把民田收走,給他洪軍門手下的客軍騰位置。
就是明搶,甚至這種搶法,還不如劉承宗的元帥府。
寧夏的軍隊,對元帥府的政策非常了解,畢竟兩邊的兵將都很熟。
尤其在去年打起來之後,靖虜衛的趙氏兄弟手下全是寧夏兵,不少人還隔着邊牆寫信送信。
元帥府清軍分地,只要當地不起兵抗拒,就是把富家的地分給當地貧家的人,讓極富有的和赤貧的中和一下,都湊合着能過。
他們從外地來的軍人,只負責鎮壓負嵎頑抗的地主,可不會插手當地的田土。
因為在他們家鄉也是這麼分的。
而最早那批流浪邊軍,是跑到海寇家裏,把海寇攆進烏斯藏,分了海上的牧地,流浪漢都成牧場主了。
正因如此,元帥軍每至一處,雖然都有起兵反抗的,但同樣也會有捏着鼻子先把地賣了或者分了的人。
畢竟個人也好、宗族也罷,都很難對抗軍隊,自己分地,至少分給誰自己說了算,遠房親戚、親朋好友,甚至分給手下佃農,至少還能收個好名聲。
而洪承疇的清軍屯,是把已經被朝廷定為民地,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