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北側是一個花園,沒什麼名貴的花草,卻打理得很整潔。
花園中有池,池上有飛梁,飛樑上有座小亭,和常見的花園沒什麼兩樣,只是多了幾分煙火氣。
尤其是當曹苗看到站在菜畦中的中年婦人時。
婦人身着布衣,花白的頭髮簡單的挽了一個髻,垂在身後,手裏握着一把韭菜,腳邊放着一隻竹籃,竹籃里擱着幾樣曹苗說不上來的瓜果。
聽到腳步聲,婦人抬頭,見曹苗緩步而入,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低了頭,斂身屈膝,行了一禮。
「妾謝氏,見過王子。王子安好,令人心喜。」
曹苗微怔,園外又有腳步聲響,曹志走了進來,見曹苗也在,頓時愣住,隨即快步上前。「阿兄,你怎麼……起這麼早?」見曹苗看向那婦人,曹志連忙介紹道:「這是我阿母。」
曹苗恍然。這是曹志的生母謝氏,他原本有點印象的,只是沒曾想十年不見,她竟老成了這樣,與十年前的少婦判若兩人,一時竟沒認出來。
為了與曹植見面,從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起,曹苗就進入角色。此刻得知婦人是曹志生母,他也沒有太多反應,只是淡淡地看了婦人一眼,便收回目光,從曹志母子身邊走了過去。
曹志不以為忤,反倒有幾分歡喜。他的母親是卞太后的侍婢,與曹植一起長大,後來便成了曹植的侍妾。因為出身低,卻又深得曹植信任,所以不為曹苗的生母崔夫人所喜,連帶着曹苗對謝氏也沒什麼好感。
曹苗此刻的表現實在再正常不過。看樣子,他的病情又有好轉。
曹志跟了上去,曹苗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神情淡淡,自帶三分疏離。
曹志連忙收住腳步,回頭提起謝氏腳邊的竹籃,與謝氏一起出了花園。出了門,曹志輕聲問道:「阿母,你看王兄像武皇帝嗎?」
謝氏回頭瞅了曹志一眼,略作沉吟。「的確有幾分相似。」
曹誌喜道:「我就說嘛,王兄這次一定是得武皇帝在天之靈保佑。」
謝氏苦笑了兩聲,摸摸曹志的頭,拂去他頭上的一片樹葉。「但願如此。允恭,你去見你父王吧。得知你王兄病情好轉,他也會高興的。」
曹志猶豫道:「萬一……」
「去吧,你父王自有計較。」謝氏接過曹志手中的竹籃,輕輕推了推。
曹志點點頭,匆匆向小樓走去。
花園並不大,幾處景觀也破舊得很,曹苗很快就走了一圈。他回到花園中央的飛梁亭中,坐在欄杆上,看着水中游弋的黑魚、草魚,哭笑不得。人家王府里都養觀賞魚,雍丘王府里養食用魚,也算是一奇。
不過比起在花園裏種菜,也不是不能接受。
也許過幾天,連種菜、養魚的機會都沒有了呢。
曹苗抬頭看向西側的院牆。在那堵高牆外,有一片果林,花開得正艷。至於能不能等到結果,那就說不準了。雖說按韓東交待,天子根本不信王泰等人的謠言,卻不能因此斷定天子不會借題發揮,打壓曹植。
曹植以為曹丕駕崩,曹叡登基,他就能迎來轉機,未免太天真了。
詔書不是已經下了,要徙封浚儀麼。就算這是虛驚一場,雍丘也不會是曹植最後的封地。在雍丘王之後,還有幾個封號等着他呢。
好好的皇帝不做,被人當猴耍,開心嗎?
曹苗想着,自然而然地哼了一聲,嘴角挑起一絲譏諷。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曹苗一動不動,恍若未聞,看着水中游弋的黑魚出神。
腳步聲慢了下來,透着幾分遲疑,幾分不安。在離曹苗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住,再也沒有前進。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很輕的腳步聲離去,在園門外消失,想來是站在門外,防止有人靠近,打擾了園內的交談。
「嗯咳……」一聲悶咳,真偽難辨。
曹苗充耳不聞,眼神卻漸冷。雖然背對着來人,眼神看似無用,但他卻沒有因此掉以輕心。俗話說得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神在表演中的作用舉足輕重,不亞於形體。真正的演員能通過眼神表達很多信息,不僅能影響別人,也能影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