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沛的人力才是限制了大明社會生產力進步的主要原因。
格里安奇的觀點毫無疑問是朱允炆從沒有思考過的問題,在他對古代社會的認知中,一直都是堅定不移的人口黨。
即國家丁口越多、地越多,這個國家就越加的強大。
即使是幾百年後,擁有四萬萬人口的滿清被幾千名英法聯軍打的欲罷不能,絕大多數人也只會認為那是因為西方的火器發達所致。
在火器化沒有全面普及或者說進化到可以大規模屠殺成建制軍隊的時候,人口數,不就是國力最直觀的表現嗎?
「大明的勞動力有多麼廉價?」
格里安奇舉出了一個生動的例子來佐證他的觀點。
「一個地主擁有一萬畝田地,他僱傭了一千個無地的佃農來耕作,每年每個佃農只需要支付一兩銀子,平素里也只需要管中午一頓飽飯即可,這些就是地主一年的投入,回報是一萬畝田地的產出。
這個地主還可以選擇購買一百頭耕牛,然後給這些耕牛拴上犁耙,再僱傭一百個佃農來驅趕這些耕牛就可以耕完一萬畝地。
一百頭耕牛,即使以大明現在擁有整個草原的情況下,價值也遠遠超過五千兩,人吃牛嚼,一年的開銷就算三百兩。
以十年來算,僱傭佃農十年的開支才一萬餘兩。
而購置耕牛雖然是一次性投資,但十年下來的開支也達到了八千兩。
投資的回報率太低,而風險又太高。
如果耕牛十年內死了,田產遭到了天災,這些投資就是打了水漂。
所以,地主仍然會選擇最原始的生產方式來進行生產,這就是勞動力廉價的主觀表現。」
在提出這個例子之後,格里安奇繼續闡述着自己的觀點。
「這就是社會文明的發展、社會主要生產方式沿着某一種模式達到了上限,從而停滯不前的一種內部無法完全消化過剩產能,從而導致在勞動所獲取的報酬上不斷按照層級遞減的現象。」
格里安奇這一段嘚吧嘚的內容放在後世有一個專業的名詞,叫做經濟內卷化。
中國的經濟內卷化進程是具有標誌性和獨有性的人口過剩。
「在大明,隨處可以看到的是遊手好閒的閒散之人。「
格里安奇的話有失偏頗,但卻也是一個很嚴峻的事實:「每年的農忙之後,民間就會閒置大量的勞動力,早些年,大明國內還有着官辦的工程來僱傭這些閒散勞動力。
隨着近幾年,貴國在印度擄掠了大量的勞奴之後,最最需要勞動力的基建工程被印度阿三所替代,使得民間勞動力一下空出了幾十萬。
空出來的勞動力想要尋求工作的崗位,而僱傭的資本方自然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降低工錢的支付。
勞動力成本降到了極低的水平,極大壓制了民間的消費能力,即使是南京城,百姓超過半數都處在勉強餬口的貧困經濟狀態。
而陛下您看這泉州,像南京城裏那種勉強餬口的家庭有嗎?
沒有,泉州百姓的生活質量,完全是貴國首都南京的數倍,這不足以讓您感到反思嗎?」
「照你這麼說,反倒是朕的不是了?」
朱允炆臉上稍微有些掛不住,他感覺自己的智商或者說見識被一個古代人按在地上摩擦是一種身為現代人的恥辱,尤其當這個古代人還是一個老外的身份。
「基建工程朕不抓勞奴,難不成還拿我大明子民的血肉來填嗎?」
基建哪裏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開乾的。
永樂朝初期修山東運河,前後死傷工農數萬,直接逼得齊魯大地白蓮教造反。
有洪武、永樂兩朝盛世,局域性、時段性的造反也層出不窮,更遑論明中後期嘉靖、萬曆朝了。
十年九反已成常態化。
「還有,你說勞動力產能過剩導致了生產力下降,資本方裹足不前,難不成你還讓朕殺自己的子民來釋放?」
朱允炆一瞪眼,把格里安奇嚇了一大跳。
後者連連擺手,臉色變得煞白:「不不不,過剩的人口產能未必就全是弊端,也是有好處
第三百四十八章:經濟內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