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廣州。
這是一處佔地極廣的宅院,府門之寬足有數丈,身穿綾羅綢緞、一身貴氣的豪商此刻正絡繹不絕的湧入,宅府門頭上懸着一塊橫匾。
「廣東商會。」
這裏是粵商的大本營,是一個掌控億萬財富,往來無貧寒的所在。
而就在廣東商會的不遠處,還有一片工地,此刻正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千餘名泥瓦匠在一棟約三丈高的樓體內忙活着,那兒是工地,也是廣東商會正修蓋的新總部。
三丈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廣東商會在蓋碉樓城堡呢,然而這工期還沒有到一半,預計的高度是九丈九。
所以當初廣州府衙門在得知後,那是說什麼都不批准這一建築手續。
好傢夥,城樓才高几丈,你這比兩座城牆還高,想屯兵造反不成?
好在廣東商會的能量大,府里不批,人家直接找到布政使司衙門,訴說緣由。
原來,廣東這群商人在看到新式橋樑後,腦子裏就轉開了,開始研究如何蓋一座高樓來,最大限度的節省土地佔用面積。
這個想法得到了廣東左布政使曾文濟的大力支持,還如此說道。
「廣東商會一向是我廣東改革的旗手,土地改革也是改革,蓋高樓可以大量節省土地佔用面積,這是好事,如果可行,本官也蓋一處新的廣東布政使司衙門,將省內各衙門都遷進新辦公樓,甚至可以考慮蓋些六七層的民房,將百姓遷入其中。」
得到了省里的支持,廣東商會馬上開始着手去做,一處九丈九、佔地十五畝的總部大樓就這麼在廣州地界開工動土。
「人都到齊了吧。」
正堂之上,粵商的會長鄭鐸環顧一圈,確定沒有缺席會員之後,才鄭重其事的說道:「今日請諸位齊聚,為的是一件大事,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翻天覆地?
大傢伙心裏齊齊一驚,怎麼着,你是打算帶大傢伙造反不成?
鄭鐸沒有給大家疑惑的時間,而是徑直說道:「前兩天,廣東布政使司的趙參議找到我,希望從我廣東商會抽借海船五百艘,說要去一趟印度,我自家是拿不出來的,所以找諸位來,一是為了湊夠這個數,二一個,也是希望大家知道這個事。」
廣東布政使司借五百艘海船?
所有人都不自然的眉關緊鎖,粵商在經濟方面的頭腦一向清晰,而且有很敏銳的商業嗅覺,僅從鄭鐸這一句交代中,都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不僅咱們廣東,福建和浙江的商會,大多數的海船都被朝廷借用了。」
鄭鐸端起茶碗慢飲,眼皮微垂:「印度有多少東西,需要朝廷都開始向咱們借船來裝了。」
堂內一片安靜,大家都在心裏猜測估量。
「去年,朝廷在印度報了捷,今年就借船去,應該是拉戰利品吧。」
有消息靈通的先開了口,頓時引起一片七嘴八舌的討論。
「朝廷去收集戰利,這對咱們有什麼影響,朝廷要借船就借唄,租金少收些許,也當支援朝廷了。」
鄭鐸沒有給予回應,而是看向自己右側,那裏還坐着一人。
「良生,你堂兄在廣東工商聯里供職,你也就別藏着掖着了,給大傢伙都說說,朝廷這次去印度是做什麼的吧。」
被喚作良生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等堂內安靜下來後,便開口道。
「諸位可知,印度的具體情況以及朝廷準備在印度征多少的稅。」
「自是不知。」
靳良生微微一笑,伸手筆劃了一個七。
「七稅一?」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那可真是不低了,咱們這才三十稅一,七稅一,比咱們的賦子高了四倍多呢。」
雖然感慨於印度的稅賦苛重,但大傢伙還是未能一解心中迷惑,畢竟朝廷在印度收稅,跟他們這些商人有什麼關係,收上來的賦子,又不可能給他們。
靳良生搖頭,而後神色端肅的說道:「不是七稅一,而是十稅七。」
「啪!」
茶碗掉地粉碎的清脆聲接連響起,緊跟着就是一片驚愕。
「多少?十稅七?」
種出一百斤糧食交七十斤,這個比例只有農場主僱傭的佃農才會出現的情況,朝廷這是把整個印度的百姓全變成了農奴啊,那些擁有土地的自耕農和半耕農呢?
「現在你們知道朝廷借調海船是去做什麼了吧。」
靳良生站起身,一步一步的緩緩踱步。
「我聽說,印度各邦的府庫已經被封存,原北德里蘇丹國擁有的糧食、礦產儲蓄現在都屬於咱大明的了,朝廷調幾千艘海船估計都要拉十幾個來回才能全部裝回來。」
說到這靳良生猛一轉身,正色道:「若每年都有這般海量的糧食運進來,諸位可以想像一下後果了。」
沒人是傻子,商人更不會是傻子。
靳良生的話說道這個份上,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糧價、地價!」
印度有四千餘萬的百姓,耕種面積亦不比大明少多少,而且擁有着得天獨厚、面積廣袤的恆河平原,加上七成的超高糧稅,毫不誇張的說,僅一個印度養大半個大明百姓絕對可以實現!
在加上一個交趾、暹羅這兩大糧食輸送產地,大明國內似乎種不種地,都不缺糧食吃了?
「所以,在國內百姓還沒有得知這個消息前,我們需要儘快的把糧食賣出去、把地賣出去。」
鄭鐸這個時候接過了靳良生的話。
「一場翻天覆地的變革開始了,諸位,咱們若是在接下來行差步錯,很可能數代努力積累下的身家一朝傾覆。
咱們粵商一直都是一條心,力往一處使,所以我與良生得知這個消息後,就第一時間召集了諸位通報此事,就是不希望哪家栽個大跟頭。」
「話雖如此不假,但倉促之間,我家商號里數十個倉的暹羅米哪裏賣的完啊,還有那兩萬多畝的地,誰願意接手?」
一個大米商起身都快急哭了,滿頭的大汗止不住的流了一臉。
「是啊是啊。」
許多家私有田畝的商人都開始抓耳撓腮起來,如此重磅震撼的信息傳來,把他們驚得個個六神無主。
這個當口,鄭鐸沉吟片刻後開口道。
「我這倒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諸位願不願意做了。」
「哎喲喲,我的會長、我的謙毅兄,您就快說吧,兄弟們這身家性命可全在那些地、糧上面呢。」
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