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明亮的監室,跟絕大部分人印象中陰冷潮濕、惡臭難聞以及佈滿刑具的牢房迥然不同,這間屋子內有一張小床、有一套小的桌椅,甚至還有一個熱水壺、一套茶具。
這是商務司最高規格的監室了。
如果不是親眼得見,朱文圻自己都不會相信,泉州這地界,竟然連囚牢都歸置的這般乾淨整潔。
可着整個泉州,能住進商務司這間囚室的,只有泉州商會會長馬馳。
他爹馬博良當年就是泉州商會的會長,也就是那個曾跟時任海運司司丞耿江一道商量合夥做奴隸貿易的商人。
後來耿江雖然伏法被殺,但牽連並不大,也沒有波及到他的父親馬博良,後來馬博良病逝,馬馳這位嫡長子就繼承了這一切。
一個比馬博良更加膽大的商人。
拖着整個海運司走私這種事,朱文圻怎麼都想不明白,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大膽的人,或者說,那麼傻的人?
朱文圻進入監室的時候,馬馳正在安然的看書,仿佛這裏不是他生命的最後一站,而是一間旅館,一間隨時都可以離開的旅館。
「別的不提,單只是你現在的這份處之泰然,便是頂了不起的人物。」
朱文圻坐在了馬馳的對面,身後還站着兩個保護的衙差,而實際上,朱文圻甚至都不想帶護衛,即使馬馳連刑具都沒有上。
「稍等一下,容我看完這一段。」
沒有急着回應朱文圻的話,馬馳還在靜心看書。
朱文圻也沒有催他,給自己倒了杯茶,看到馬馳面前的茶碗只剩下一小半,還幫着添了一口,馬馳搭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輕輕點了兩下桌面,算是道謝。
安靜的氛圍持續了有幾分鐘,馬馳才合上書籍放到一旁,衝着朱文圻微微一笑:「勞朱司正等在下了。」
「沒事。」
朱文圻接過這本書,看到書名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竟然是《建文大典》的第六卷。
當下便愕然的看向馬馳:「你竟然喜歡看這本書?」
一個富甲一方的商人,一個膽大包天的罪犯,竟然捧着一本用俗話說,就是滿滿正能量的皇帝著作再攻讀,這算是個什麼操作?
而且看的還是第六卷政治卷。
這是想做什麼,當皇帝嗎?
「陛下所著,看過之後實被引為天書一般。」
馬馳讚嘆了一句:「看書使人開智,以前常不能理解此話,自從看了陛下聖著之後才是深有體會,王朝興衰與更替,歷史的盛起與消亡,都在這一卷用最簡單的白文批註透徹,自夏起四千年王朝,億萬萬蒼生故事,都離不開政治這兩個字啊。」
朱文圻有些忍俊不禁的失笑,搖搖頭:「我可不是來跟你一道探討陛下聖著經典的,我的來意你也都清楚,什麼事就坦白說吧,你也別給自己找罪受,是吧。」
「我不太明白。」馬馳有些詫異的看向朱文圻:「你的來意無非是問泉州港十八區走私案的事情,這事我聽說了,但你讓我坦白,我坦白什麼?
泉州商會走私不假,但泉州商會不是我一個人的,它是整個泉州商人的,所以到底是這個商會裏誰在走私,我不知情,我平素里只喜歡看書,閒暇之餘都在家裏讀書,啊,我去年還通過了泉州的錄考,今年忙完便打算從政,這一點,馬啟亮馬同知沒跟你說過?」
堂堂泉州商會的會長、大明工商聯的執事之一,要做公員從政?
這一點還真讓朱文圻小吃一驚,他還真沒想到馬馳還有這麼一段經歷。
見朱文圻呀然,馬馳就笑了:「你看,你這還要抓我問罪,卻連我的基本情況都沒有了解清楚,這可不行。
用陛下的話說,我們跟對手或者敵人相持的時候,不僅要了解我們自己,更要了解我們的敵人,甚至了解敵人的程度要比了解我們自身更勝一籌才行。
朱司正你拿我當敵人,卻對我毫無了解,那你怎麼制勝我呢?」
說完,還攤了攤手,一臉的輕蔑與傲然。
面對馬馳的挑釁,朱文圻呵呵笑了起來:「你想要激怒我?」
「沒有的事。」馬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