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齊王府。
這個坐落於齊魯大地,在無數官僚百姓的眼中曾煊赫至極的門庭,今日卻一派天愁地慘之景象。
朱榑像是一條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死狗癱跪在地上,身上那件莊嚴霸氣的龍紋袍服也失了華貴之氣,皺巴巴的擠成一團,像一條蔫吧的臭蟲盤在朱榑身上。
「接旨謝恩吧?」
宣旨的內宦鼻孔沖天,卻是連看都不屑於看朱榑一眼。
被褫奪了王爵打進詔獄,便也意味着,朱榑唯一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
朱榑渾身都在哆嗦,他張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宣旨內宦的態度讓他很憤怒,他想要發飆,恨不得蹦起來一劍砍了,卻發現自己連動個手指頭的勇氣都沒有。
他的親信、親衛還在,跪滿了這齊王府里里外外,但沒有一人再敢保他,那不時偷偷看向他的目光中,也不再有當年的崇敬和忠心。
只敬羅衫不敬人。
沒了這個王爵,他朱榑還算個屁!
他所曾經自以為是的功勞、傲氣、權威,卻脆弱的如此可笑,皇帝只是一道輕飄的聖旨,就可以輕鬆的剝奪他的一切,把他從高高在上的雲端直接打落入塵埃之中!
悲戚的匍匐在地上,朱榑拿頭猛砸地面:「罪臣朱榑,領旨謝恩。」
「去龍服!」
兩個錦衣衛跨步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將朱榑扒了個精光,他現在被褫奪了王爵,外袍里襯凡帶龍紋的,自然沒有資格配穿了,光屁股的朱榑只混了一件麻素衫裹在了身上,冬月的寒風吹過,便讓這個鐵打的漢子也不禁打起哆嗦。
聖旨從朱榑的腦袋上掠過,被內宦遞到了朱榑身後朱賢烶的手上,內宦笑呵呵的將小臉蒼白的朱賢烶扶起:「齊王殿下莫怕,陛下只追究朱榑一人之責任,齊藩王爵乃太祖欽定,您這一支到底還是要與國同戚的。」
朱賢烶拿着聖旨,看着自己身前的父親,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朱榑,帶着哭腔問道:「請公公明示,我的父王,陛下可說要如何處置嗎?」
那詔獄,是人去的地方嗎?
洪武年,詔獄就是地獄!進了詔獄,先要受進人間所能想像之酷刑殘虐,最後還難逃一死,這兩個字,代表屍山血海啊。
「陛下的意思,做奴婢的哪裏敢揣測?」
內宦呵呵一笑,哪怕是朱賢烶身後,那朱榑的元妃哆里哆嗦的送上了一張面額頗巨的銀票,也無法讓他吐口。
面寒如堅冰,冷聲揮手。
「咱家拿了人,就要回去復命了,齊王殿下留步,奴婢告辭。」
錢照拿,事不干。
內宦一扭頭,便帶着一行人鎖了朱榑,生生拖出了齊王府,那些跪了一地的親兵、下人便忙膝退出一條道來,生怕擋了路,被污以同黨之罪。
而在幾百里外的濟南府都指揮使司衙門,也同樣是一副哀怨景象。
楊文領旨的時候腦袋都是懵的,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被打進詔獄了?
老頭子我戎馬半生,也當得起一句為國朝立過功,為皇帝留過血,太祖年平廣西、貴州,鎮撫遼東,怎麼就到了今朝這幅田地?
陛下,您不能忠奸不辨啊!
哀莫大於心死就是楊文現在最貼切的感覺。
雖然萬念俱灰,到底是多年疆場拼殺出來的老將,楊文還是抑制住心頭的悲切,哆嗦着身子領旨謝恩。
老規矩,去官袍,上囚車。但等囚車一路出了濟南府,到了鄉野地頭,密林之間的時候,那左右的錦衣衛將楊文的枷鎖鐐銬起掉,傳旨的內宦便把一隻燒雞和一壺酒放到了楊文的面前。
「含山侯餓了吧,都是陛下的交代,讓您老先委屈幾日。」
原本滿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淒涼之感的楊文突然就滿血復活了!
一句含山侯就讓這個老頭瞬間明悟過來,這是皇帝老子另有深意啊。
「唔,做臣子的哪有什麼委屈。」
嘴裏塞着雞腿,楊文着實是餓的狠了,當下便狼吞虎咽起來:「陛下既然有命,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本就當殺身報恩,
第一百六十七章:引君入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