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有這麼一個特殊的所在,叫之為會館。
各省都在南京設有會館,但不是官辦,而是民辦,性質上不同於後世的駐京辦,主要是方便赴京趕考的學子有個住的地方,也是滋生官商交互的一個所在。
學子赴京趕考,出身富貴的還好,寒門學子的盤纏就會短缺,這時候,會館的負責人就會聯絡同籍在京的豪商,讓其資助銀兩盤纏,一般住在會館裏的學子會為富商寫一幅字或者畫上一幅畫作為回禮感謝,同時也算有了一份交情。
哪裏的學子若是錄進,放了榜之後,同籍的豪商也會再送上一筆豐厚的賀儀,這樣一來,這個交情就算瓷實了。
若說此時在京的一眾會館哪些名聲最盛,那自然首推浙江會館和江西會館。
前者的優勢在於此時的內閣閣老方孝孺、工部尚書嚴震直、吏部尚書毛泰、故逆禮部尚書鄭沂都是浙江籍。
而江西會館則在這兩年隱隱有壓過浙江會館的苗頭,朝中,兩名協辦學士解縉和楊士奇都是江西籍,建文皇帝潛邸之臣,現任吏部左侍郎的黃子澄也是江西籍,加上江西一向文風鼎盛,自洪武年間,凡科舉之事,都以江西籍錄進最多。
論學文考試,江西籍的學子真的有資格說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果不其然,會試結束後放榜,江西會館再一次成了最大的贏家,可以參與殿試的貢生之中,江西籍足足站去了一半的數量!
「數十年後,朝堂之上必以江西黨為尊。」
喜出望外的江西會館當晚進行了一次大宴,不少喝醉的學子還發出了狂言。
當晚,不知道多少江西籍豪商慷慨解囊,一夜之間,江西會館就收到了將近三千兩的賀儀,所有人都對接下來的殿試躊躇滿志,結果風雲變幻,所有人一覺醒來都傻眼了。
三月三十日,朝廷張榜,殿試推遲。
四月三十日,朝廷張榜,殿試推遲。
五月三十日……
推遲、繼續推遲,一直在推遲。
京城一眾會館頓時慌了神。
那麼多的學子吃喝拉撒,這筆開支誰能受得了啊。
這時候其他各省的會館都樂於看江西的笑話,論富庶,江西可遠遠比不上浙江、福建和南直隸,哪怕是山西,好歹人家這兩年還有煤業撐着,再說了,人家留京的才多少士子?
你們江西多厲害啊,一次會試錄取上百人,養着吧。
江西會館只撐了兩個月,就瀕臨破產,不得不繼續向在京的江西豪商化緣,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求到一萬兩銀子,然後就在無休止的推遲中惶惶不安。
弄到最後,會館裏的江西學子不得不硬着頭皮,在京城中四處求一份私塾教書的活計。
走也不能走,好容易闖過了會試,就差一步就是殿試,萬一點了狀元,誰不盼着成為下一個解大紳、楊士奇?
別說推遲幾個月,你就是推遲幾年,他們也得撐下去!
寧願餓死都要臭南京一塊地!
一眾江西學子已經做好了長期鬥爭的準備,並且開始在南京城裏物色活計,偏生這個時候朝廷又張了榜:
殿試定於九月初三。
江西會館差點提前放鞭炮慶祝。
殿試的頭天晚上,江西會館再一次大擺宴席,為所有留京參考的學子踐行助威。
「諸位,且滿飲此杯,祝各位一舉錄進,光耀門楣。」
會館的管事高舉酒杯,開心的不能自己,殿試之後,十日之內放榜,他再也不用伺候那麼多的祖宗了!
所有學子齊齊應聲,喜不自禁,「共勉之。」
殿試啊,一個學子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考試,這可不是院試、府試,考不中還能復考,殿試不中,沒有錄進,那也是個貢生的身份要履職了,只是沒有進士身份,不可直接出仕為官,只能混個胥吏的身份,就算日後走大運,得以青雲直上,學歷這一欄,他也永遠都是個貢生。
當然還有另一個值得開心的對方:面聖!
看看傳說中的皇帝長啥樣可是每一個大明人做夢都想的事情,誰家裏沒有皇帝的長生牌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