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椅上望着被丫鬟們帶到了那邊炕頭上的他,渾然不知自己已淚流滿面。
寧嬤嬤安撫了韓耘一番,便又匆匆地走進來,看到她這副模樣,輕嘆了一氣,上前道:「太太怎麼跟二爺置上氣了?二爺還小,他什麼也不懂,就是知道的這些話,也多半都是世子爺教唆的。太太若是惱上了二爺,豈不正趁了世子爺的心?」
鄂氏撇開臉,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寧嬤嬤又嘆了一氣,外頭便起了騷動,繡琴已經把韓耘屋裏的人全都帶過來了。
鄂氏咬牙走到門廊下,厲聲道:「讓他們全部都跪着!繡琴去點人數,包括粗使的婆子在內,一個也不能少!」
韓耘又在那邊哇哇大哭起來。
韓稷晚飯後便出了門,直到深夜才回來,榮熙堂的事他竟沒時間收聽。
而慈安堂這邊老夫人也歇得早,一開始還真沒聽聞,到後來總覺得哪裏有些吵嚷,一問春梅,才知道鄂氏在教訓寓志堂的人,還把韓耘給打了,不由皺了眉,又從床上坐了起來:「恪兒家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近來盡跟孩子們過不去?」
春梅和聲道:「二爺淘氣,想來是又犯了什麼錯罷?」
老夫人哼了聲,「便是犯了錯,又何至於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我怎麼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似的?」
春梅沒吭聲。主母們之間是不容下人插嘴的。
老夫人凝眉了半晌,說道:「你去把耘哥兒給我帶過來,省得給嚇壞嘍。」
「奴婢這就去。」春梅頜首轉了身。
老夫人坐在床沿捏着佛珠,眼望着地下眉頭皺得比鐵結還緊。
韓耘在榮頤堂抽抽答答了半天,見身邊的人全部都跪在了門外,連個打洗澡水的人都沒有,正不知該往哪裏去,春梅這裏就來了。
鄂氏再氣再傷神,也得給春梅兩分面子,聽說驚動了老夫人。心裏也是惴惴的,生怕露出什麼端倪,但春梅是為接韓耘而來,卻不能不讓她帶。想了想便就使了個眼色給寧嬤嬤:「天黑着呢,你帶着耘哥兒隨春梅過去吧。」
寧嬤嬤會意,哄着韓耘止了哭聲,牽着他走在春梅後頭。
到了慈安堂,老夫人一身寬袍坐在胡床上。韓耘哇地一聲又撲到她懷裏。
老夫人忙摟着好一陣安慰,又道:「帶哥兒下去吃點什麼,再侍候着過去沐浴。」
寧嬤嬤見老夫人沒發話,也不敢走,直到見韓耘被帶了下去,老夫人又轉過了頭來,才收斂神色恭立在下方。
「耘哥兒又淘氣了?」老夫人端坐在上方,雙手自然地交疊在膝上,聲音十分平靜。
寧嬤嬤躬身:「回老太太的話,太太問二爺的話。二爺頂了兩句嘴,沒別的什麼大事。」
「沒有大事?」老夫人揚唇望着她。
寧嬤嬤強笑,點頭。
老夫人笑了笑,站起身來,走到屋中央,說道:「我既然把家務中饋交給了你們太太,自然是不會插手的,她要管教兒子,我也管不着。不過,稷兒耘兒都是我韓家的少爺。她當母親的就是要打,也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你是太太的乳母,你說呢?」
寧嬤嬤背上冷汗頻出,勾着頭連聲道:「老太太教訓的是。奴婢回去一定轉告太太。」
「我這可不是教訓她。」老夫人漸漸斂去了笑意,望着她道:「太太是我們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更是你們的主母,她行事,自然不會有什麼錯處。
「這十幾年裏,我很放心她。她就是有錯處。也是你們這些身邊的下人失當。太太操心着家裏內外,不免有個按不住肝火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平日常以擁護太太自居,怎麼該勸的時候反而個個都往後縮了?」
寧嬤嬤連額角上都開始冒汗了,她退了兩步跪下,說道:「都是奴婢的錯,求老太太恕罪。」
老夫人睥睨着地上的她,接着又道:「不過對稷兒和耘兒,我同樣都很相信。他們就是犯了錯,也絕不至挨打。」
寧嬤嬤伏在地下不敢吭聲。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說道:「下去吧。」
寧嬤嬤方才如蒙大赦,拔腿回了榮熙堂。
老夫人這裏等她走了,隔了許久,才微微地哼了一聲。
春梅
371 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