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的構造很簡單,是一座二層的小樓,帶一個院子,進門便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的面積並不算小,西北處那一株西府海棠底下拿籬笆圍出了一塊地方,裏面圈着幾隻鶴,但因為現在是嚴冬,那鶴被抱到別處餵養了,現在只剩空空的一處籬笆。
顧滿進了院門,就見幾個僕婦拖着幾隻大框,正拿着破舊的棉絮,將那些樹的樹根都包裹起來,齊嬤嬤正在一旁指揮着,見她進來,忙回頭喊珊瑚跟碧玉遞暖爐來,自己卻先上前接了顧滿,一邊又忙問她冷不冷。
顧滿呵了一口氣,見院子裏兩邊的樹都已經包好了棉絮,便笑道:「不冷不冷,嬤嬤,大清早的,怎麼想起來弄這些?這園子裏的花草,不都給了馬姨娘管麼?你又何必替她操那個心?」
齊嬤嬤嘆了一口氣,埋怨道:「正說呢,外邊園子裏的花兒樹兒都已經綁好了棉絮,也就咱們這院子裏的花草一絲兒動靜也無,哪裏能指望得上她?這株西府海棠可是您外祖送來的,珍貴的緊。還沒見過它開花呢,凍壞了可怎麼得了?」
顧滿心念一動,此時西府海棠還未到開花的時候,樹幹光禿禿的,連葉子也不多見。
但是顧滿卻記得這株西府海棠上一世開花時的美景,如同漫天煙霞都盛開了一般,如花似錦,美不勝收,那時候籬笆底下還圈了兩隻鶴,明月樓簡直如同神仙的居所,可惜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自從姑母顧筠的女兒跟自己一起住之後,明月樓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明月樓了。
沛音見她愣愣的盯着那西府海棠,還以為她是想起那兩隻仙鶴了,便勸道:「姑娘別急,等開了春,那兩隻鶴便要被送回來,到時候咱們院子可又得熱鬧起來了。」
顧滿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見院門打開,進來幾個滿臉堆笑的老媽子。
為首的那個穿着又與她身後的幾個婆子不同,她穿戴得都頗為體面,頭上還帶着銀絲髻,斜斜的插着一支包銀簪子,顧滿認識她,她是二門管出門車馬的吳銀的老婆,專管這內院灑掃婆子的事,府里的人都稱呼她為吳家的。
此刻她正滿面春風的跟顧滿問好,又噓寒問暖了一番,才指着一個婆子笑道:「姑娘這院子裏本該有四個粗使婆子的,上回鶯兒娘退了,這名額便缺了一個。這不,好容易挑着一個好的,我便趕着給姑娘您補齊了。」
&謝嫂子費心想着。」顧滿面上依舊掛着笑,朝那個跪着的婆子道:「既是嫂子說好,那就留下來罷。沛琴,你使個小丫頭將這個媽媽帶下去。」
吳家的見顧滿答應得爽快,臉上的笑不由得就又深了些,一邊又朝那磕頭的婆子道:「咱們九姑娘這明月樓的差事可再好不過了,你可別偷懶耍滑,若是被我發現了,可不饒的!」
顧滿明知她是想在自己面前討好賣乖,卻只微笑着不去接她的話。
這個吳家的是大太太范氏的陪房,平日裏專管這侯府各處的粗使灑掃婆子,一應的好處也得了不少。
她仍舊站在檐下看着院中的人忙碌,卻不經意間見剛剛那婆子佝僂着身子咳嗽了幾聲。
她頓時一愣,忙沖那個帶路的小丫頭道:「且住!」
那小丫頭一愣,忙帶着人站住了,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答話。
吳家的不防顧滿忽然來這一句,已經踏出了院子的一隻腳也收了回來。
顧滿卻不顧眾人的驚異,朝着那婆子道:「你叫什麼?」
那婆子身子佝僂得厲害,挎着包袱的手抖抖索索的,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她不說話,顧滿斂了笑意,沉聲道:「抬起頭來!」
那婆子抬起頭來,臉上倒還乾淨,頭髮都挽在頭巾里,只露出皺紋密佈的額頭來,若是沒有唇邊那顆黑痣,這婆子長得倒也算齊整。
但就是這顆黑痣,讓顧滿頓時連話也忘記了說。
她記得她,至死也不能忘記,是劉婆子!顧煙身邊雲彩的娘!
齊嬤嬤見顧滿只是出神,那臉上的表情又震驚又嫌惡,以為這個婆子過往有什麼得罪過顧滿的地方,便對那吳家的道:「這婆子以前在哪做活,是咱們家生的呢,還是外頭買來的?」
那劉婆子見齊嬤嬤如此問,又不敢抬頭看顧滿,忙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倒是把周圍的人弄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