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接到特察局安南戰報後沒幾天,臘月二十二,又一份情報傳來。
臘月十六,唆都率領數萬殘軍在諒山峽谷,被興道王陳國峻、昭文王陳日燏、宋將趙忠十萬大軍追擊圍困。精疲力盡的元軍再次大敗。
鎮南大將軍唆都,蒙古大將阿八赤,漢軍大將樊輯,探馬赤軍大將居麥吐爾,全部戰死。北撤的元軍殘部,全軍覆沒,只有少數人翻山越嶺逃走。
加上之前在咸子關戰死的蒙古大將烏馬爾,党項軍大將李恆,以及大理軍大將段恪,此次南征將帥幾乎盡墨。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只有殿後的党項將領李憶,率領數千党項騎兵,逃到東海路,困守安邦城。
李憶是党項軍統帥李恆的族弟,說是斷後,其實是被唆都拋棄的。於是,李憶懷恨在心,不斷沒有斷後,反而往東,佔據了安邦城,守城待援。
也就是,二十萬元軍南征,不到兩個月功夫,除了李憶的數千党項騎兵,幾乎全部斷送在安南。
情報中說,李憶的幾千騎兵早就斷糧,安邦城也早就是座空城,他只有殺馬充飢。安邦城雖然是座堅城,李憶也守不住多久。
二十萬元軍,有蒙古騎兵兩萬,党項騎兵兩萬,大理軍兩萬,色目探馬赤軍四萬,漢軍十萬。如此強大的力量,到底怎麼完蛋的?
最要命的原因,就是糧草斷絕。
唆都的戰略,是攻佔紅河平原,佔領安南首都升龍城等大城池,再縱兵在安南最富裕、人口最密集的紅河平原燒殺搶掠。一方面解決軍需糧草,一方面逼越軍主力在平原決戰,一戰定乾坤。
以元軍戰力的強大,這其實本來是一個正確的戰略。因為平原有利於騎兵馳騁,而且能避開在山林作戰,不會以己之短擊敵之長。
可問題是,安南早就得到特察局提供的情報,提前三個月做了周密的部屬,不但有足夠的時間整頓兵馬,更重要的是完成了紅河平原兩百多萬百姓的遷移,將平原上的百姓物資全部撤入越南山區的特有的岩洞。
如此一來,等到唆都大軍長驅直入,在紅河平原沒有遇到絲毫抵抗,就佔領了升龍城等大城池。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百姓沒有,物資也沒有,除了空蕩蕩的城池和鄉村,什麼都沒有。
唆都搶不到東西,他的二十萬大軍吃什麼?
按照元軍的出征習慣,為了保持快速的機動力,向來只帶少量糧草,對後勤運輸很不重視。他們一貫的伎倆就是因糧於敵。可一旦搶不到東西,就抓瞎了。
唆都在升龍城整整等了大半個月,也找不到越軍主力,完全就是一拳打在空氣中。
眼看本來就不多的糧草快要耗光,又無法補充,唆都終於急了。他率軍放棄升龍城,準備南下攻打天長府。
可是天長府和升龍城直接隔着山林,騎兵無法通過。唆都就讓漢軍和大理軍翻越山地,去攻打南邊的天長府。
進了山林地帶,就完全是越軍發揮的主場了。越軍在山林中埋伏了大量兵馬,利用地利,幾次打敗漢軍和大理軍,而元軍騎兵在山林中根本幫不上忙。
損失慘重的漢軍只好撤出山林,唆都也只能放棄南下的意圖。
南邊是山,西邊是山,東邊是海,唆都竟然無地可去了。眼看糧草已盡,萬般無賴的之下只好率軍北歸。
人困馬乏,飢腸轆轆的元軍,終於按照計劃來到咸子關,結果被早就獲悉情報的越軍主力埋伏。
越軍禁軍十二個軍,就有八個軍埋伏在咸子關,精兵二十萬,還有十餘萬的鄉兵。都是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反觀元軍,長途跋涉而來,馬缺草料,人無糧食,幾天沒有吃飽飯,不能彎弓弩。就是戰力最強的蒙古軍隊,都餓得頭昏眼花,成了軟腳蝦。
之前漢軍大將樊輯建議唆都殺馬充飢,卻被唆都拒絕。因為唆都認為還有轉機,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殺戰馬。
於是,飢餓的元軍遇到數量佔優,而又生龍活虎,還佔據地利的越軍主力,就徹底悲催了。
尤其是漢軍看見趙忠的宋軍大旗,頓時軍心大亂,導致本就士氣低迷的元軍崩潰。半天激戰下來,十幾里長的咸子關,到處都是屍體。
咸子關之戰,元軍遺屍超過十萬,只有數萬人衝出關去。
而越軍雖然大獲全勝,也有超過五萬的禁軍精銳戰死。沒辦法,就算下了馬背的蒙古餓兵,單兵戰力也絕非越軍可比。
唆都中了越軍的毒箭,掙扎着率領幾萬騎兵來到諒山,卻發現諒山早就被越軍扼守,而越軍主力也追擊而來。唆都只能下令殺馬充飢,與五倍於己的越軍決戰。
諒山之戰整整打了一天,越軍以傷亡數萬精兵的代價,終於全殲了已成強弩之末的元軍殘軍。唆都自己,也被砍下首級,送到天長府古禮城獻給陳晃父子。
這一切,由於山海阻隔,出越的陸路海路都被越軍封鎖,元廷竟懵然不知。忽必烈萬萬想不到,唆都的南征大軍這麼快就覆沒了。
元廷知道消息,還是因為李洛的奏章。
臘月二十八,即將過年了。元廷沒等到安南大勝的消息,卻等來了全部覆沒的奏報。
「臣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李洛哈剌不花,犯闕謹奏聖上以聞,不知朝廷是否已接軍報。近日,驚聞南洋來泉州海商言,征討南大將軍唆都,已於中旬大敗,戰死無算也。唆都已被越賊斬首。據聞,安南已大肆慶捷。」
「此乃海商之言,或是荒誕之語,臣亦不知虛妄,伏請聖上明察……」
忽必烈看完李洛的奏報,第一反應是李洛危言聳聽,捕風捉影。可是仔細一想,唆都竟然一個月多月沒有戰報回國,竟是杳無音信,他本來就心生不祥之感,那麼李洛所奏,只怕是真。
「唆都,可能成了一匹被羊角頂穿肚子的狼。南征大軍,應該敗了。」
皇帝渾厚而低沉的聲音傳來,似乎聽不出惱怒之氣。
忽必烈臉色陰沉的可怕,就連伯顏,安童,桑哥等信重大臣,就惴惴不安,不敢抬頭。
禮部尚書留夢炎、戶部侍郎葉李、國子監祭酒孔洙(孔家族長)等漢臣,更是帶頭跪了下去。
忽必烈將李洛的奏章輕輕放在案上,細長而陰沉的眸子在大殿中掃了一遍。
「伯顏,說說吧,李洛的奏報,是真是假。」
伯父深吸一口氣,出列奏道「大汗,以奴才所見,李洛所奏,只怕多半是真。唆都一個月多月沒有戰報傳回,本就蹊蹺。倘若沒有大敗,總會傳回消息。」
御史大夫脫不合主動說道「大汗,奴才知道李洛為人,最是謹慎不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