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理療中心。
3-27病房。
一個小女孩安靜地睡在這裏。
身上插着輸液管子,臉上蓋着呼吸面罩。
如果林東在,他會發現那個天使並非是捏造出來的。
她真的存在。
只是消瘦了很多。
但此時此刻,站在她床側的並非林東。
是菩薩。
不是真的菩薩,是那個自稱為菩薩的人。
幾分鐘前,他切斷了呼吸機和監控儀的電源,順手關閉了患者危重警報器。
門外十幾米的護士站,有兩位護士在值班。
還有一位剛剛路過,但沒往裏看。
但就算看了,菩薩也不在乎。
靜謐之間,菩薩無聲地掏出小刀。
但當他看到小女孩那張臉的時候,卻又收了回去。
思來想去過後,菩薩又抽掉了她的枕頭,準備按在女孩臉上。
但他再次猶豫了。
最後,他選擇坐下等。
一邊哭,一邊等。
「是他們要我做的……」
「是呼吸機的問題,護士站的問題……不是我……」
「好可憐啊……好可憐……」
等也是等,哭也是,他乾脆拿起了床尾的檔案冊。
【姓名:向星星】
【性別:女】
【年齡:14歲(6歲基本停止生長)】
【病徵:pvs(植物人)】
【住院時長:84個月】
【醫囑:】
【患者曾遭受強烈的腦損傷及神經損傷,已由多家三甲醫院定義為pvs,完全喪失主觀意識,移交本中心時病情基本穩定。】
【但在後續檢查過程中,我們發現患者的腦波奇蹟地活躍起來,疑似有做夢的情況發生。】
【隨後,我中心協同多名腦外科、神經科專家進行治療和恢復,但均無果。】
【從醫學角度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樣本,有助於我們開展對植物人自我意識的研究。】
【但患者家屬拒絕簽署研究協議,即便有的項目組提供了不菲的經費。】
【這當然可以理解。】
【因為患者有永久的神經性損傷,物理上已經不可能醒來了。】
【我們能做的只有輸入更多的藥物,進行更多的外界刺激,同時觀測並記錄腦部數據,以收集研究資料。】
【在這個過程中,她的腦活動將隨時有可能中止,僅存的意識或許也會承受煎熬。】
【因此,請醫護人員尊重家屬意見,只對向星星進行最低程度的監測,避免一切不必要的刺激和干涉。】
【家人備註:】
【請儘量少打擾星星,安靜的環境中,做的夢也會更美好一些。】
【每晚八點半,給她戴上耳機,放30分鐘的睡前故事,那樣她會睡得更香。】
【我們知道呼吸機沒有味道,但還是麻煩照顧一下那瓶花,我們從書上看到,人的皮膚也會和外界交換氣體,她貪甜,雖然吃不到了,但或許能感受到。】
【最後,如果奇蹟發生,她醒過來了。】
【請一定聯繫她的父親,不要聯繫母親。】
【我怕她母親也激動得暈過去。】
【如果她情況不穩定,家屬一時又趕不到,請抓緊時間代替我告訴她——】
【「爸爸已經準備好聽你的那些夢了。】
【「爸爸會把它們出版,變成故事集,講給全世界的小朋友!」】
「嗚……嗚嗚……」菩薩擦着眼淚和鼻涕哭道,「多好的孩子……多可憐的孩子……」
他轉而望向了那個身體。
似乎,還有最後一絲起伏,最後一點溫度。
「好慢啊。」菩薩抱怨道,「死得好慢。」
……
雲海之上。
小女孩的神智早已模糊,就連形象都開始模糊。
林東也不忍心再去追問她的身份和地點。
只緊緊地,但又不敢太緊地抱着她。
使勁幻想着——
我是太陽,我很溫暖,我會讓所有生命繁衍不熄。
儘管如此,小女孩的消散卻仍在持續。
漸漸地,她連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了,只有一些散亂的意識,淡淡地,像是棉花糖的絲一樣飄散而去。
「爸爸媽媽……對不起……」
「對不起……爸爸媽媽……」
「大姐姐……對不起……」
「大哥哥……我好笨……」
「壞人……好壞……」
「爸爸……」
「媽媽……」
「爸爸……」
「媽……」
「……」
最後的一根絲,飄走了。
林東隨之失去了支撐。
整個雲海土崩瓦解。
但這一次,林東並不畏懼墜落。
他猶如一顆鋼鐵隕石,在氣流中燃得通紅。
我非常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我都記住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記住了。
我會藏好自己。
直至將他們一網打盡。
……
菩薩再次回到了篝火旁。
忠義和法官在這裏等很久了。
主教卻並不在意時間的流逝。
「嗚嗚嗚……完成了……」菩薩哽咽地搖着頭,「以後,不要再給我這種目標了。」
忠義長舒了一口氣:「你就當是我做的,罪罰都是我,下地獄的也是我。」
「但願能這麼算吧……話說,她為什麼一定要死?」菩薩壓低着頭道,「她活着又能怎麼樣,你為什麼這麼壞,她連夢都不能做麼?」
「不能。」忠義沉聲道,「她既然能來這裏,就一定能去別的地方,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更多人,這是不可容忍的,篝火還不能暴露。」
法官跟着嘆道:「還好我們的主即便只是隨意一瞥,也足夠鎖定那個女孩的坐標了。」
「不隨意。」主教哼了一聲,「主費了不少力氣。」
菩薩無意再聽,只轉身道:「好了,我不管這裏的事了,三天給了我三個任務,一個比一個噁心……我要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