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診金
喝了凌青菀開的方子,程太夫人醒來,病就慢慢好轉了。
她原不是大疾。
她昏迷那段時候,藥石喝下去吐出來,起不了作用。人清醒之後,喝藥容易很多,也會進入胃裏,不吐。
附子理中湯舒展胸陽,散去寒痰,她逐漸健朗。
她的兒子程軒也從蘇州回到了京師。
這一病,程家耽誤了一些事。定下的太夫人六十大壽不做了,程家請了人做四十九天道場,又給道觀和寺廟分別捐了大筆的錢。
他們還在家廟附近支了大棚,給城裏窮苦人派米和棉絮。
預備給太夫人做壽的銀子,程家都花了出去。
躁動一時。
閒言碎語自然少不了。
當時凌家鬧得告官,風聲就露出去了。
凌青菀和景氏也聽說了幾句,沒怎麼在意。
眼瞧着又過了半個月,程太夫人徹底病癒了。
也到了十月初二。
天氣倏然變了,一連颳了幾天的強風。
風吹得孤零零的虬枝亂顫,如嗚咽、似悲戚,呼嘯而過。
凌青菀夜裏睡不踏實。她總能聽到夜梟的啼鳴,宛如鬼魅。她耳邊,時不時有個淒涼絕望的聲音,似從悠遠的古墓里爬出來,低泣着喊她「姐姐」。
為什麼要喊她姐姐?
她睡不好,就跑到母親的床上去。
凌氏是晉國公府。
晉國公是凌氏世襲罔替的爵位,府邸早已沒有往日的風光。特別是凌青菀的父親去世後,兩個叔父不成器,家裏越發落寞。
他們家的宅子不大,坐落在盛京的西南角「昭池坊」,臨近安平門,就是南邊城門。
先帝在世時,盛京城裏大肆規建,挖了不少的排水溝。
晉國公府所在的昭池坊,原本是貴胄所在之地,因為十二年前新添了排水溝從昭池坊不遠處經過,弄得這條街一到下雨天就臭氣熏天。
平時還好,一到變天就異味滿街。
稍微還有點財力的人家,都搬走了。
晉國公府除外。
那年,凌青菀的父親去世了。
他們家當時沒有閒錢去搬家。
盛京城裏,至少有百萬人,原就擁擠,房舍昂貴,搬家所費不貲,當時的晉國公府剛剛喪失嫡長子,不知道未來如何,不敢亂花錢,就沒搬。
而後,又遇到了兩年災荒,家裏田地上收不到租子,就越發難了,更沒提搬家之事。
雖然後來凌青菀的舅舅和姨母家裏都得了勢,做了不小的官,卻沒有給晉國公府帶來什麼改變。
凌家過得緊巴巴的,是落寞貴族之一。
他們仍住在昭池坊,四周的鄰居魚龍混雜,出入多有不便。
「什麼味兒?」景氏突然道。
初二這晚,風特別大。凌青菀又睡不着,就跑到母親的床上,跟母親睡。
母親的院子叫「榭園」,是晉國公府靠西邊的庭院。三間正房,帶着四間小廂房。
正院後面,接了後梢間,有四間小耳房,從南邊開個小角門,竟像個獨立的小院子。
凌青菀就住在後梢間的耳房裏。
她跑來和母親作伴,母親剛剛放下針線,蹙眉聞了聞,突然問什麼味道。
滿屋子丫鬟婆子們都吸了吸鼻子,使勁聞。
「有點臭,要下雨了......」景氏道。
說罷,她輕輕嘆了口氣。
每每要變天的時候,昭池坊后街的排水溝就發出異味來。
凌家內院也聞得到,只是沒那麼重。
景氏的鼻子最靈。
「我怎麼沒聞到?」凌青菀笑着打岔,往母親床裏頭鑽。
景氏笑着拉女兒的胳膊:「脫了外衣,怪髒的。」
凌青菀從前很少這樣撒嬌的。
最近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嬌氣起來。有時候會挑剔吃喝,有時候會挑剔衣裳,不似從前那個悶聲不響的閨女。
景氏反而很喜歡。
她覺得女兒和她更親近了。
「......娘,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