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港九找到一個可以濃縮時代記憶的區域,那一定是位於九龍總區的深水埗區。
從47年開始,深水埗區就成了最先得到發展的『新移民區』,當然這裏所說的發展,指得是不停地遷入人口,不停地規劃新的居住區。
從47到50年間,從大陸湧來這裏的『新移民』超過了五萬人,擁擠在這塊不過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此時深水埗區的人口密度直追後世燕京和霓虹國的京都。
走在深水埗區的街道上,你隨時能夠聽到帶着冰碴子味道的北三省方言,
也經常能見到被惹怒的『東北虎』狠狠揪着某個衣着樸素、卻滿身文氣的男子的衣領,文氣男子不憤地叫着,『放手啦,放手啦,儂在同你講道理的啦......』
這裏有三晉秦腔、有兩廣粵調、還有來自京城的崑腔雅曲......活色生香、琳琅滿目。
在這個烈火烹油鮮花卻未曾着錦的時代,魯、川、粵、蘇、閩、浙、湘、徽八大菜系紛紛開勺,你剛剛迷醉於文思豆腐的精妙,轉角就遇到了油爆雙脆的爽脆直接。
爆肚與火鍋齊飛,麥秸稈上插着的冰糖葫蘆更是晃花了不知多少孩子的眼。
五零年代的深水埗似乎並不屬於港島,它更像是一個小華國,這裏的九成居民都是新移民。
周文強坐在黃包車上,翹着二郎腿,手指間夾着一根點燃的哈德門,望着街上慢吞吞行走的人們,忽然感覺這個時代也有其美好的一面。
雖然人們一樣要忙於生計,但只要缸里還有三天的米,就不會像現代人那般行色匆匆。
這個時代的人是為了生存,生存很難,可這是自家的事情,他人的看法如何並不重要。
21世紀的人卻是為了生活,生活最難,這既是自家更是別人家的事情,他人的看法簡直『重於泰山』。
為了成為朋友圈中的『精緻生活者』,必要時還得要拼單冒充一下名媛......
雖然這樣做的風險很大,有時拼單買回來的名牌二手絲襪還會帶着臭腳丫子的味道,不過好在有人就是喜歡這種味道。
「先生,大南街到了。」
周文強還沒有履新上任,所以在片街區討生活的黃包車夫還不認識他這位阿sir,來到目的地後,笑嘻嘻地向他伸出手道:「車錢一共是三角,謝謝。」
這段距離正常該是兩角車錢,車夫見周文強面生,所以小小地宰了他一刀。
「這是五角錢,不用找啦......」
周文強笑着掏出一張五角的票子塞到車夫的手裏:「下次可要本分些啦,不要見到面生的就多收車錢,不過如果遇到初來大南街的鬼佬,我就很支持你這種做法。」
在車夫既感謝又有些惶恐的目光中,周文強向大南街的深處走去。
大南街,是三教九流混雜之地,也是英雄地。
這裏別的不多,就是武館多。
港島近七成的武館都建在此地,目前以南拳館為多,洪拳、蔡李佛、白鶴、白眉、南螳螂......走在街面上,經常可以見到排成整齊隊列練武的學員。
這個時期葉問應該也在港島開館授徒了,雖然他的拳館目前應該是在九龍飯店總工會的天台上,距離這裏也不過兩三公里遠。
周文強其實很好奇,在這個港綜與現實交織的平行世界,他可能遇到的會是電影中的葉問,還是現實中的葉問?
不過今天他要拜訪的兩位高手並不存在這個問題,這兩位是來自電影中的絕代宗師,並不存在於現實中。
走過一家門前擺放了『王老吉涼茶』宣傳紙的涼茶鋪,眼前是一家理髮店,名字叫『白玫瑰理髮館』。
「先生,這是要理髮啊?」
一個穿着黑衫短打,小眯縫眼蒜頭鼻子的傢伙帶着幾個小弟模樣的人正蹲在門口,向來往的行人招攬生意,
見到周文強駐足,小眯縫眼笑嘻嘻地走過來道:「先生算是找對地兒了,這旮旯老闆的手藝那叫一個好,保證您滿意。」
周文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三江水,什麼時候改邪歸正啦,還做起了人家的門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