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升趕在日頭落山前下山了,在山下某處密林荒郊中找到了庸直搭建的竹屋。推門進去,只一張床塌、一床被褥,屋子倒是很乾淨,卻簡陋之極,吳升不禁心下歉然。
出門轉了轉,發現門前左側搭了個簡易的火堆,火堆邊上豎着兩根作為架子的木叉,看着這兩根木叉,吳升可以想見,夜晚的篝火旁,庸直一個人孤伶伶的烤着冷餅,就着秋風秋雨下咽,這一幕當真令人揪心。
愧對忠義之士啊!
在林中行了幾步,注意到身邊一棵樹上有道道殘印,深及三寸,右側樹幹上也有,前方還有,身後也有,必是劍芒的劃痕。
真是勤苦用功的良士啊!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冷月掛在空中,投下清冷的涼意。借着月光,吳升追攝着樹上一道道劍芒痕跡向林中行去,忽聽前方傳來人聲,循聲而去,就見林中一棵樹下燃着堆篝火,庸直正趺坐篝火旁,篝火上架着只野兔,已經烤得焦晃流油。
庸直頭頂上方垂着一段紅綾,紅綾上墜着個女子,如同盪鞦韆一般在他頭上翩翩環繞,猶似起舞。
如今已是深秋,夜晚寒意陣陣,這女子卻似渾然不知,身着薄透輕紗,半露香肩, 鎖骨深陷, 面容十分美艷。。
「郎君這心, 好似冷鐵,緣何如此無情?」
庸直卻不答話,撕下一條兔腿, 送入口中咀嚼。
「我的好郎君,相識已有三月, 你就應承了小女子吧……」
一道劍芒倏然吐出, 向着女子斬去, 這女子盪着紅綾飄然避開,任這道劍芒在樹上劃出劍痕。
「下手真箇無情……唉……郎君無情, 妾卻多情,彼澤之陂,有蒲與荷, 有美一人, 傷如之何, 寤寐無為, 涕泗滂沱……」
又是一道劍芒驚起,斬下上方一片葉子, 卻依舊沒有碰到女郎半分。
如此秋夜林中,如此紅綾佳人,如此篝火野兔, 如此劍意寒芒,這麼詭異而又香艷的一幕, 吳升忍不了。
「呔,兀那妖孽, 莫要欺負我家門客,有什麼事, 都沖我來!」
盪鞦韆的薄衫女子瞟了吳升一眼,紅綾向林中盪走,吳升衝過去時,已然追之不及,消失得無影無蹤。
繞了一圈沒追着人,吳升回到篝火旁,接過庸直遞來的另一條兔腿:「直大郎, 什麼情況?別人是紅袖添香夜讀書,你怎麼還整出個紅綾鞦韆夜烤兔來了?虧得我還擔心你寂寞沙洲冷,沒想到是冷暖有人知啊。你當初怎麼勸諫我的?不要沉湎女色,哈?」
庸直翻了個白眼:「大夫, 這女子邪性得很,神出鬼沒,身法極其詭異,大夫千萬小心。」
吳升笑道:「反正遠離芒碭山,倒也可以排遣一下寂寞,放心吧直大郎,偶爾為之,可!我是不會向香七娘和小環告狀的。」
庸直分辯道:「這女子是看上兔肉了,她想搶下臣的兔肉吃。」
吳升笑了片刻,也不再打趣,問道:「什麼來路?」
庸直苦惱道:「這兩個多月,盡和她鬥法了,也不知從何而來,劍芒加身,卻總是最後一刻落空,也不知是什麼身法。問她是誰,她也不說。」
吳升頭一回見庸直說那麼多話,看來他是真有些急了,道:「搞不清楚你就躲啊,搬得遠遠的不就好了?」
庸直道:「下臣是怕大夫找不到啊。」
好吧,吳升還是有點感動的,連夜和庸直換了住處,趕到山腳另一個方向的野人村里,相距十里之外,也不搭建居所了,叩響拆扉,花費五百個蟻鼻錢,賃了一間屋子,說好住三個月。
倒也不是怕事,這種莫名其妙的「妖孽」還是躲得遠一些的好,別誤了自己的大事。
安頓好後已是天亮,吳升讓庸直去買蜜:「郢都城南市肆有家豆餅坊,要一罐上等蜂蜜,我在這裏等着。」
庸直奉令去了,捧着罐蜂蜜交給吳升:「那家豆餅坊就不賣蜜,倒是對面開着家蜜坊,大夫說錯了。」
吳升點了點頭,接過蜜罐回山。將蜜罐交給東籬子,看着老頭屁顛屁顛去調蜜汁,跟在身後道:「前輩如果想傳信,大可明說。」
東籬子道:
第八十九章 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