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
元月三十一日下午,閘北及寶山地區民眾蜂擁而出,舉家帶口大包小包匆匆奔逃,遠離戰亂之地,整個城北哭聲震天,喊聲不絕,協助民眾離開戰地的十九路軍將士難過得流下熱淚。
安毅站在教堂鐘樓上,舉起望遠鏡徐徐環視,鬍子拉渣的臉上一片鐵青,身邊的將校們個個義憤填膺卻咬牙無言,默默傾聽隱隱傳來的哭聲忍受鑽心的痛楚,身為軍人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老鄉親絕望地逃離家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一路悲呼灑淚如雨,心裏的愧疚、悲哀、恥辱和仇恨幾乎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司令,南昌來電,歐先生和小姐一家已經順利抵達南昌,現已安頓下來,道叔請司令無需記掛。」
二十五歲的陳般年上尉悄然來到安毅身後低聲匯報,這位黃埔七期工兵科畢業生是安毅親傳的得意門生,因基礎紮實、悟性奇佳而被安毅調入士官學校特別班深造,畢業後調入獨立師見習半年,月初安毅組建參謀班子正式調到安毅身邊,擔任上尉機要參謀。
安毅放下望遠鏡,很久才緩緩回頭:「知道了,去忙吧。」
陳般年猶豫一下:「司令,不回個電嗎?」
安毅指向東南方向:「你看,這成千上萬的父老鄉親今晚將睡哪兒?吃什麼?誰能幫助他們?再看看那一個個哭泣的孩子和女人,我這個司令還有心情回電報嗎……」
葉成上來輕輕帶走難過的陳般年,送到樓梯口,低聲吩咐:「悄悄以司令的名義給歐先生回電,熱情問候並說明大戰在即無暇分身,稍有空餘即前往叩見。」
「這……」
陳般年不敢越權。
「去吧,有事我頂着。」
葉成揮揮手讓他快去辦,回到安毅身邊,望着上海城方向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呼出,沉穩冷峻如葉成這樣的人也覺得自己的心裏沉甸甸的滿是酸楚。
就在昨日,國民政府發表宣言移往洛陽辦公,實為遷都卻仍死要面子加以粉飾,宣言發表之前國家主席林森早已率領大批文官倉皇西奔,蔣中正、汪兆銘等在宣言發表後離開南京之前,一面通電勉勵革命軍將士與日寇周旋到底,一面授意上海市長吳鐵城、新任外交部長黃郛,拉上所謂的友邦英美領事與日領事村井、司令鹽澤、第十九路軍總指揮蔣光鼐等人談判,最後商定自三十日下午六時起停戰三日,便於戰區人民遷避。
對於日本人狂妄自大甚為不滿的英國人惱火之下,高舉「正義大旗」,嚴正通知日本。不能容許日軍以上海公共租界為基地,並拉上美國一起抗議日軍在滬的軍事行動,指責日軍違反各國權益,超出防衛手段。賦閒上海的孫科也不甘寂寞,向新聞記者高呼一番口號之後,宣佈他將電請軍政部長何應欽迅速派兵增援上海。
安毅和弟兄們冷眼看着這一切,明知道這是日軍的緩兵之計,卻礙着軍委「停戰期間禁止生釁,違者嚴懲」的嚴苛命令,只能眼睜睜觀望苦苦等待而無能為力。
「諸位請看!東北方向出現三架敵機,正在向我開來。」沈鳳道大聲示警。
眾人舉目望去,很快看到三家噴塗紅圈膏藥標誌的日本軍機低空飛來,安毅大叫不好是轟炸機,眾弟兄立即飛速下樓,跑得最快的林耀東一到樓下就沖向值班室,大聲吩咐防空炮火準備,三十餘名弟兄放下手中一切,飛也似地沖向四輛承載瑞典產雙聯二〇防空炮的改裝軍卡,防空營少校營長大呼發動汽車全速備戰,率先揭開覆蓋車廂的綠色帆布,沖向前方大樹底下,飛快鑽進敞篷指揮車,折騰了五分鐘剛率車隊開出院門,就聽斜對面的十九路軍司令部方向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爆炸聲,幾塊磚石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激射而來,將教堂正面的彩色玻璃打得稀巴爛,幾顆撞擊在牆上的磚頭反彈過來砸在地上,冒出串串火花。
天上的敵機呼嘯而去向南劃出個大圈,不緊不慢地飛向東面的天邊。
「叫他們回來吧,沒用,研究所弄不成雷達之前,沒有十分鐘以上的提前預警,鳥毛都打不到一根,回來吧!」
安毅無奈地望向林耀東:「帶上衛隊,準備運送傷員的車輛,跟我走,蔡將軍的指揮部恐怕遭殃了。」
葉成黑着臉咬牙切齒:「日本人果然毫無
第六五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