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〇章 慘重的代價
入夜,國民革命軍二十一師、第二師在紛飛大雪中悄然後撤返回衢州城,基本保持建制的二十一師分出一部,駐紮在衢州城東六公里的下張鎮,扼守衢州東面天然屏障烏溪江上的東跡橋。傷亡慘重的第二師則撤入城內,師部繼續進駐東門內大街的衢州府衙,與府衙一牆之隔的宏偉孔廟成為了師部醫院,裏面數千傷兵哀嚎鼎沸,十里可聞,全城狂吠的家犬嗅到空氣中瀰漫的濃鬱血腥氣息,逐漸消停,驚恐萬狀地夾緊尾巴東躲西藏,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勞苦功高的獨立團仍舊進駐城北衢州書院,三百五十四名死難弟兄已經埋葬於戰場上的桃園山下,四百八十餘輕重傷員全都被周到地護送回營,安置在提前騰出的一排教室之中,室內的熊熊炭火,讓一個個受傷弟兄恢復了知覺,在劇烈的疼痛下終於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中尉軍醫小郎中和沈鳳道領着十餘名略懂醫術的弟兄們忙得滿頭大汗,從受傷弟兄身上剝下的骯髒衣褲血跡斑斑,連同換下的綁帶紗布一起被集中起來,一簍簍抬出室外堆積得像座小山。
十餘匹戰馬冒着大雪快速馳入書院大門,來到安置受傷弟兄的營房前停下,安毅飛身躍下戰馬,殷勤地走到邊上的白馬旁將一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苗條身影扶下馬背,另兩名同樣是一身黑袍的高大身影在警衛連弟兄的服侍下穩穩下馬,接過顧老二遞上的黑皮箱子,跟隨安毅走進掛着軍毯的房門。
這三個全身裹在黑色長袍中的人,是城南基督教福音堂的衢州教區主教洛克希德、美國傳教士阿爾弗雷德和修女詹妮,該教會進入衢州傳教已有十一年時間,一直鍥而不捨地開辦教會學校、救濟會等社會福利機構,用免費的教育和醫療在戰亂不止、民不聊生的中國傳遞「上帝的福音」。
撤下來後,精明的安毅回到城裏立刻前往教堂,用蹩腳的英語說動了傳教士阿爾弗雷德和修女詹妮,經主教洛克希德許可,善良博學的中年教士阿爾弗雷德和精通護理的修女詹妮立刻拿上最好的藥物和器材,跟隨安毅趕來行善傳教。
高瘦的阿爾弗雷德看到屋內躺在通鋪上的一排排傷員,二話沒說,快速脫去黑長袍,露出一身亞麻色修士便服,大步走到沈鳳道身邊,讓他帶自己去看看受傷最重的傷員,並要求立即在講台邊上的空曠處拼湊出一個簡易的手術台。
道家傳人沈鳳道成功為身邊的一個右胸被子彈打穿的弟兄止住血,聞聲抬頭驚訝地看着比自己還高半頭、蓄着絡腮鬍子的白人,聽到他的滿嘴英語不知如何交流才是,好在能說一些英語的葉成已經趕來,連比帶畫頗為辛苦地為兩人進行翻譯,沈鳳道這才明白阿爾弗雷德的意思,連忙帶着他走向最裏面的一排通鋪。
面對開放性的槍彈傷口,精擅中醫的沈鳳道毫無辦法,除了用自己一身精湛的功夫為傷者止血和接駁斷骨之外,他能做的非常有限。
身材窈窕、長相清雅的詹妮看到滿屋子近百名重傷員,大吃一驚,抬手在胸前猛畫十字再合手祈禱,隨即脫下長袍放在條凳上,提起地上的急診箱走到阿爾弗雷德身邊。
阿爾弗雷德吩咐兩個士兵將奄奄一息的機槍連長常寶根小心抬起,一起把他抬到鋪設在三張書桌的軍毯上,立刻給腹部被彈片洞穿的常寶根進行手術。
年逾五十的洛克希德主教在安毅的恭敬陪同下,對一間間放滿傷員的教室展開巡查,每遇一個來不及醫治而死去的官兵,他都雙手合十,虔誠祈禱,如此走走停停再回到重傷員最多的第一間教室時,大雪已停,天際透出蒙蒙曙光。
洛克希德在安毅的懇請下緩緩落座,安毅則站在一旁傾聽一個個部下的匯報,並及時發出一道道命令。
洛克希德接過勤務兵雙手奉上的熱茶捧在手心裏,慈祥地望着安毅被硝煙熏黑的年輕臉龐,不斷點頭。
安毅轉過身來坐在他身旁,洛克希德終於看清安毅殘破不堪的軍裝前面唯一乾淨的胸前銘牌,非常驚訝地抬起頭凝視安毅佈滿血絲的雙眼,長嘆一聲,竟然用熟練的國語對安毅說道:
「孩子,我沒想到你如此年輕竟然是個上校團長,了不起!你的虔誠和博愛、以及對自己的士兵深厚的感情深深打動了我,你是我在中國傳教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