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寶玉又在一所古玩店中覓了一串紅麝手鍊,一個翡翠小跽子,兩樣器物都蒙了塵,想是原主遭了難,故以葵油掩去外在光華以矇混過去,因此無人問津.卻被寶玉識得,尋出些豆漿將之搽理出來後,紅的晶光剔透,綠的直若一攤熒熒碧水一般.夥計並掌柜都直了眼,那眼中幾乎生出火來.卻只得乾乾的看他拿走.
此時天已擦了黑,寶玉剛行到門口,便看得茗煙急得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見了他忙撲上來說:
「我的祖宗,你終於家來了.老太太那裏傳晚飯都傳了三次,再不回來我們這些下人就遭殃了.」
當下也不及更衣,便忙忙的趕了進去.此時王夫人賈母探春姐妹已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飯菜都涼了,寶玉見母親面色不善,忙笑嘻嘻的道:
「今日孩兒卻是有事耽擱了,特地尋了一件稀罕物事來孝敬老祖宗.」
說着便自身邊取出那副慧繡來,賈母聽得寶玉「孝敬老祖宗」這五個字,已是心花怒放,先前的些須不快早消了,後來見寶玉呈上來之物,細細摩挲辨認後,確實乃是真跡,越發驚喜.忙喚人重新開了十來席細細賞玩.
寶玉下午本與典吳二人飲了個六七分醉,現下見賈母高興,少不得又再喝了幾杯.不久便覺頭暈目眩,忙告醉離席.就倒在後面的暖閣上,朦朧間覺渾身燥熱,不禁除了外衫.此時恰巧寶釵經過,怕他着涼,忙自旁拿被給他蓋上.又自旁邊拿了一把紗羅小扇輕輕扇着.
寶玉嗅着她身上獨特的甜香,坐起來笑道:
「寶姐姐,我瞧瞧你手上的珍珠串子.」
寶釵見寶玉問她,少不得褪下來,豈知她肌膚豐澤,褪得甚是艱難.寶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心神蕩漾,又看眼前女子雙頰若胭脂一般,眉梢眼角平添了許多風韻,更是肌膚勝雪,別有一種嫵媚風流之態.一時不禁看得痴了.寶釵褪了串子下來遞給他也忘了接.
寶釵見他呆呆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起來,丟下串子,起身便要走.卻被寶玉一把拉住,掙脫不得,嗅着他身上男子氣息混合酒味入心入肺的傳來,手又被他大力牽住,一時間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寶玉笑嘻嘻的道:
「寶姐姐,你這珍珠不好,我送你一個好的.便自懷中拿出那串剔透的紅麝串子親手給她籠上.」
兩人肌膚相接,心中均是一動,免不得心旌搖曳,遐想連篇.寶釵看看手上新着的那紅麝串子之上,汪汪如水,有晶瑩的光芒蕩漾着,知道珍貴非常.忙欲推辭,卻見寶玉已攬着她的腰,倒在她大腿上睡着了.這情景雖是尷尬,但環顧四周無人,卻又實在捨不得將他推開.
然而忽聽外間有人輕笑,轉過身來,卻見正是黛玉.寶釵大窘道:
「妹子你身子弱,怎站那裏受風吹?」
黛玉笑道:
「本是在屋裏的,只聽見有人在那裏卿卿我我,出來瞧了瞧.」
說着便背過身去了.眼圈裏卻不知怎的一紅,便落下淚來.
這廂寶釵見黛玉來過了,她是面淺之人,忙輕輕抬起寶玉頭,尋了個靠枕小心給他倚着,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行了出去.寶玉心中也有事,略打了個盹便起來去前面伺候.
出來見得外面歡宴未散,連賈政也來了,兀自賞玩.寶玉忙上去請了安,賈政見了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也就在鼻孔中哼了一聲也就罷了.這時黑夜已濃,越發顯得燈光火樹,富麗堂皇,一番太平景象.合家上下老小,無不平安喜樂.
偏此時趙姨娘又唆了賈環來使寶玉的黑手,故作無知道:
「二哥尋來這副刺繡既然如此珍貴,只怕要數萬銀子才買得來把?」
誠然,當時這慧紋乃是有價無市之物,擁有的人家非豪即富,若非情急,斷不肯將這裝點門面之物拿出來市賣的,而寶玉月供銀不過一二十兩,他是如何尋來這大貴之物的?
賈環這話說得賈政心頭千迴百折了這許多念頭,頓時嗔目喝道:
「你這畜生,莫非是在外招搖撞騙得來的?」
寶玉尚未說話,賈母的臉卻先沉了下來,一碗茶便向着賈環潑了過去,怒罵道:
「好容易安生了兩日,你又來了!寶玉是那種作奸犯科的人嗎?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