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歌,美艷得若如一名不可方物的女子。
眼前波光斂衽,餘留給人滿眼的燦爛輝煌。遠遠的有宮女泛舟,歌聲隱約傳承,幽迷若夢。見時下正是炙手可熱的皇后親子弘毅與寶玉在此賞玩,自然有一乾熱衷於名利的宮女太監隨時在旁呼應承答。弘毅略微打了個招呼,便自有事前預備好了的冷盤熱點流水也似的送了上來。
弘毅寶玉在此小酌,淑文也在旁陪了兩杯,芙蓉也似的粉面酡紅,看上去嬌艷非常,見他們談得投機,索性將旁邊侍侯的宮女太監叫開,這位公主親自斟酒,大概是有了幾分酒意的關係,趨進趨退間柳腰款擺,分外有幾分青澀的婀娜。
弘毅微抿了一口杯中深碧色的酒液,望着天邊將沉而未沉的那輪鮮紅的日頭感慨道:
「如此景色,如此河山,奈何烽煙四起,生靈塗炭啊!」
寶玉聽他話中意有所指,也故意來勾他的心事,微笑道:
「殿下宅心仁厚,自是天下萬民之福。」
寶玉這句話說得可以說是頗為露骨了,小丫頭正沉浸於久別重逢心上人的喜悅中,哪裏領悟得到這話中的機鋒?弘毅心下卻是一陣激動:自己宅心仁厚和天下萬民的福利有什麼相干之處?除非……
然而在寶玉這等人的面前,弘毅也不能/不願顯得太過熱衷,卻是舉杯笑道:
「我等身居高位,自當秉承聖上宗旨造福萬民,來來來,今日我們只敘交誼,不談國事。這輪夕日端的是宏大圓潤,壯美非常啊!」
寶玉微笑道:
「那也好,殿下可曾聽過前代詠嘆夕陽地一首妙詩?」
弘毅口中雖說不談國事,但寶玉話鋒卻真的這樣順然一轉,果然不談國事,倒令他的心下着實有些失落。面上反而作出饒有興致的模樣道:
「哦,願聞其詳!」
寶玉眼裏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狡黠之意:
「此詩名為登樂遊園。僅有四句,但是細細咀嚼,實在頗有滋味。」
弘毅眼裏又映出了那種火焰也似的奇儈光芒:
「不知是哪四句?」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寶玉舉了一杯酒,端在面前微微晃動着,光線將夕照的陽光濾過,有一種沉暗的光鮮,而寶玉狀甚悠然,眼中的神色卻似在與弘毅針鋒相對!
弘毅聞言,手微微一震,連杯中的酒液都灑了出來。小丫頭好奇詢道:
「毅哥哥,你可是酒力不勝,可要我讓廚子送道醒酒湯來?」
弘毅這才如夢初醒,忙擺手強笑道:
「不礙事地,方才有隻水鳥在我對面飛起,驚了我一跳。」
小丫頭天真爛漫,頓時信以為真,搭手在額前四處張望。她年紀尚輕,素日裏雖被淑德常常欺負,但還未經歷過宮廷中那種刀光劍影的勾心鬥角,哪裏聽得出來寶玉的言外之意?
……那時皇帝又名天子,素來就是太陽為自身的本命星宿,例如白虹貫日都會被視為大凶之兆,若是發生了日食皇帝更是要去拜祭上天以求寬恕。寶玉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無疑是暗指雍正雖然眼下看來還是手握大權,威風無限,其實已似這黃昏落日一般。這等細聽大逆不道,其實也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話語,也只有寶玉和弘毅之間處於這等隱秘的微妙環境下才敢影射談議。
寶玉見二皇子之狀,也不說破,哈哈一笑看着小丫頭淑文忽吟道:
「日明酒如鏡,弄蟾光作影,影下賞芙蓉,含顰解羅裙……」他一面吟誦,一面微晃頭部,似是未飲自醉。小丫頭被這突然襲擊搞得滿面都羞得通紅了,忙別轉頭去,心下卻是百感交集,總之是喜多於驚,甜蜜多於羞澀。
弘毅知道有些事情還不適宜交淺言深,他查顏觀色笑道:
「賈二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我妹子淑文,看我不奏明父皇,把你抓起來喀嚓一聲讓你進宮裏當差。」
淑文年紀尚幼,不知道「喀嚓」「進宮中當差」的深意,紅暈着臉埋着頭對弘毅驚喜道:
「寶哥哥也能進宮裏來嗎?晚上不用出去?」
弘毅頓時哈哈大笑,向着淑文擠了擠眼睛道:
「這個嘛。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