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人,但誅心。
李欽載其實很不願意用這種殘酷的方式叫醒別人,他知道這將是很多人一生的噩夢,對他們的打擊是異常沉重,到死都難以釋懷的。
但是,噩夢總比沉浸在不切實際的美夢裏要好。
做着美夢的人,往往一場暴雨便能要了他們的命。
國子監的學子們仍在痛哭,李欽載並未給他們講什麼人生大道理,只是簡簡單單一個遊戲,這個遊戲卻仿佛一記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他們的臉上,瞬間打掉了他們所有的傲氣和尊嚴。
跪地嚎啕,捶地捂面,如喪考妣,每個人表現絕望的表情不同,但絕望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小混賬們顯然都不傻,遊戲玩到現在,他們也明白了李欽載意思。
雖說自己是離終點線非常近優勝者,但小混賬們此刻卻並不覺得高興。
從記事開始,他們已經對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清晰了,他們知道自己比尋常人優越太多,他們的一生其實已不必努力。
然而此刻看到國子監學子們跪地痛哭的模樣,小混賬們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階級的差異。
這個遊戲,對國子監學子們來說固然殘酷,對小混賬們來說,也算不得勝利。
李欽載硬着心腸看眾人痛哭,良久,嘆道:「天子登基後力推科考,知道為什麼嗎?就是為了讓寒門子弟有一線出頭的機會。」
「這個學堂剛開始只接納權貴子弟,是天子勸我接納國子監學子,你們才有到此地來求學的機會,我原本對你們的到來是抱有期待的,但沒想到你們居然如此傲氣。」
「原本,你們連這個機會都不曾有的,是誰給了你們狂妄的資本?我若不親手把你們扇醒,你們真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天下人都沒資格與你們相提並論?」
指了指院子裏的小混賬們,李欽載加重了語氣道:「你們要競爭對象,不是這些紈絝混賬,而是他們的祖輩父輩,是他們三代人的努力,如此艱難的一條路在前方等着你們,你們有什麼資格狂妄?」
國子監學子的哭聲漸小,許多人目光呆滯地看着李欽載。
良久,一名學子站起身,朝李欽載伏地而拜:「先生,弟子知錯了。」
有人帶頭,所有的學子紛紛跪拜,哽咽道:「弟子知錯。」
李欽載嘆了口氣:「求學當有謙卑之心,難道以前沒人教過你們道理嗎?我很希望學堂將來多出幾個明算科的進士,你們……為自己爭口氣吧。」
說完李欽載轉身離開。
院子裏,學子們仍淚痕未乾,呆滯地看着李欽載的背影。
小混賬們面面相覷,今日的他們也深受觸動,以前覺得自己習以為常的身份,今日卻分外感到慶幸。
學子們久久呆立不動,小混賬們卻竊竊議論。
「其實……咱們與他們也說不上深仇大恨,對吧?」李素節緩緩道。
眾混賬點頭附和。
「無非互相看不順眼而已,雖然他們鄙視我們,可我們也揍了他們,很公平呀。」契苾貞沒心沒肺地道。
李顯有些傲氣,斜瞥了失魂落魄的學子們一眼,然後走到他們面前,負手道:「終究是同堂求學,以後咱們好好相處,互相看不順眼至少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學子們垂頭,沒吱聲。
李顯哼了一聲,不滿地走開。
…………
李欽載躺在崔婕修長又彈性的大腿上,像墜入軟綿綿的雲霧中。
崔婕正垂頭給他掏耳朵,李欽載偏着腦袋欣賞她那認真的側顏,仿佛在仰望一朵開在陡峭懸崖上的花兒。
耳朵里痒痒的,崔婕的動作很輕柔,李欽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難怪女人也好色,光是耳朵里進進出出的動作,就搞得李欽載很舒服。
「你今日都跟學子們說了什麼?妾身聽說學堂里一片淒風苦雨,好多國子監學子到現在都還在哭呢。」崔婕溫柔地問道。
李欽載眯着眼道:「沒什麼,教他們做人的道理而已。」
「多大的道理,教得學子們哭了一整天都沒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