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隆冬將過,初春的天氣往往讓人覺得分外的寒冷,倒不是說真正的氣溫比起隆冬里最冷的時候還要低,只是因為萬物復甦,人身體的機能也因為有些時候的變暖而活躍開來,但是初春里艷陽時和陰冷時的溫差又大,人體便難適應,就覺得分外寒冷。
順京城外,野豬嶺里多山泉。
在春暖花開時,便有很多文人雅客或者達官貴人時常前來取山泉煮新茶,但是在這冬意未過,春寒料峭的時分,山里卻是極少人跡,砍柴郎都沒有。
山深處一個叫白龍澗的寒潭本身便是由瀑布沖刷下來形成,此時山上冬雪已經融解,這一條瀑布就是一年裏除了雨季之外水量最大之時,白花花的處於冰點的水流,就像一株珠銀樹一樣,從高處潑灑下來。
而就在這瀑布的下方,寒潭的齊腰深水裏,就站着一名渾身赤裸的男子。
這男子身材不高,一頭短髮,面孔也小,但是五官卻分外的銳氣,一眼看去就好像有無數刀劍要從他臉上飛起來的感覺。
他的身材看似瘦削,但肌膚卻是像鞣製過的皮甲一樣,緊緊包覆肌膚下的血肉,使得肌膚下的血肉看上去說不出的緊實,就像一條條鋼條絞合在一起,但又分外柔軟和充滿爆炸力的感覺。
此時在極寒的瀑布的沖刷下,這名男子渾身的肌膚上鼓滿了小小的突起,整個身體從內到外都在不停的顫抖,整個人也是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看上去就是和一個普通人被泡在冰水裏,隨時都要被凍死一樣的感覺。
這名男子也不知道在這瀑布下沖刷了多久,突然緩緩轉過身來。
一陣寒風颳過,一名身穿着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突然從上方的山道上飄落了下來,臉色陰沉,極為難看,但還是強忍着對這寒潭中這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之後,才道:「半藏大人,請你改變主意。」
寒瀑中的男子一張口,顫抖得無法說話,但只是眼睛微微一眯,體內就噗噗噗噗炸響,好像有熱油流淌一樣,瞬間他的身上肌膚竟然反而出了一層熱寒,整個人就像是泡了溫泉一樣,肌膚都變得微微發紅。
他的氣息也變得悠長而穩定,一呼一吸之間,就像是整個山谷的元氣都被帶動。
寒瀑水大量的化為白氣,竟然在上方形成了一團白色的雲氣。
「改變什麼主意?」這男子的語氣十分聲音,雖然說的是順京話,但是聽上去不倫不類,怪異道了極點。
身穿深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員深吸了一口氣,按耐住心中不快,沉聲道:「請半藏大人收回派人刺殺那名鍊氣士的決定。因為那事已經牽扯太大,宮裏宮外已經查得緊,若是半藏大人再派人刺殺那人,恐怕反而會引來更多禍事。」
聽到這名中年官員的話語,這名被稱為半藏大人的男子微諷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你們順京許多行當里都有規矩,而對於我們而言,有些東西則叫精神、信條。」
中年官員眉頭一皺,臉色更加難看數分。
這名男子卻是不屑的看着他,接着說了下去,「不論門內尊卑,死仇必報,這就是我們的精神、信條。他連殺我們的人,我們就要殺他,這無關於利益和局勢。哪怕殺他會讓我們全部死去,會讓我們謀圖的事情全部失敗,我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他。因為這精神、信條,就如你們順京的許多行當里的規矩,才是我們的生存之本。」
「只是忍一時都不可?」中年官員拂袖大怒。
「你不懂忍字的精要。」寒瀑里這名男子笑了笑,說了這一句。
中年官員的面容陡然變得慘白。
因為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寒瀑里這名男子已經在他的眼前消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寒瀑里男子的手中一柄短刀,帶着恐怖的寒意,已經微微劃破了他頸部的肌膚。
「就因為你不懂修行,不懂這些道理,所以你的修為,才會這麼差,才會止步不前。」
寒瀑里的男子冷冷的說完這句話,當最後一個字響起,他的身體便往後退去,消失在了白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