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吹來的風刺骨的寒冷,沒有了火焰的照耀,冰原終於展露出了它的殘酷無情。
漆黑的冰壁上,柳原一邊用鎖扣扣住了纜繩,一邊打開了肩上的一隻燈筒。
蒼白的光線照亮了冰面,似乎使之顯得更加冰冷了一些。
德羅索咳嗽着,艱難地將筆刷浸入了腰間的一隻顏料桶,然後在冰面一點一點地描繪起了這最後的一片空白之處。
它應當將是一片山腳,和些許被風吹起的草屑。
德羅索的筆很慢,就像是他那顆幾乎已經無力再跳動的心臟,正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柳原感覺得到,一些顏料滴在了她的臉上,不過她並沒有出聲抱怨,而是默默地抬起了頭來。
星光與月色之下,少年的臉上泛着病態的紅潮,像是迴光返照,又像是正在向着自己生命,做着最終的詮釋。
他要完成他的誓言,他要在死去之前燃燒殆盡,他要在光芒徹底散去之前留下火炬。
胸口像是被灼燒着一般,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喉嚨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好似無法呼吸。
但是德羅索依舊揮動着他的畫筆。
他知道,人們需要見證美麗,因為人們已經太久,沒有嚮往過這種東西了。
他知道人們需要見證美麗,因為它曾經照亮過文明。
「德羅索。」蒼白的光線里,柳原出聲說道。
「我期待着你的作品,其他人也是。所以,別讓我們失望了。」
少年手中的筆刷頓了一下,接着,他便笑了出來。
那個笑容是那樣的燦爛,以至於這個寒夜,都好像被融化了一些。
「啊,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我會努力的,少年這樣說着,聲音輕得像是能夠被寒風輕易地淹沒過去。
但是他的心臟,卻開始沉重地跳動了起來,有力而緩慢。
柳原能夠感覺得到,因為那顆心臟,此時正貼在她的背上,仿佛是在帶動着她的心臟一起跳動一樣,讓她有了一種重新活着的錯覺。
難以置信,一個將要死了的人,卻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悸動與澎湃。
畫筆繼續勾勒着,勾勒着山腳下的花叢,勾勒着花叢中的蝴蝶,勾勒着那被風吹得四散的草屑。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着,北風越扯越緊,德羅索的手也終於漸漸無力。
少年的視線開始模糊了起來,他快要死了,他知道這一點,柳原也知道。
但是天還沒有亮,畫也還沒有完成。
大概是在一個什麼樣的時候呢?
應該是在少年的手差點就要鬆開畫筆的那一刻,柳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在少年黯淡卻又驚訝地目光中,柳原一言不發地替他畫起了剩下的作品。
那隻冰冷的手掌仿佛是有了溫度,在「火焰」的燒灼之下。
「你盡可以相信我。」黑暗裏,柳原這樣說道。
「畢竟每一個故事都應該有一個好的結局不是嗎?」
你的故事,不會有遺憾的。
「原女士······」德羅索趴在柳原的背上,半響,才回過了神來,無力地笑着開口說道。
「你還真是溫柔啊。」
「抱歉。」柳原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看着冰壁的眼中,帶着些許黯然。
「我只是還不夠殘忍而已。」
就像是鱷魚也會有眼淚,野獸也會舔舐幼崽一樣。
柳原從來都是自私且懦弱的,至少她自己一直都這樣認為着。
她是一個醜陋的人,對此柳原從不否認。
但也是因此,她才想要成就德羅索的美麗。
以一個無法美麗的人的身份。
······
天就要亮了。
在十幾分鐘之前,柳原終於與德羅索一起,完成了他的作品。
兩人順着纜繩來到了冰壁之下的雪地上,柳原將德羅索扶着躺在了一塊岩石旁。
他們就這樣,在雪地里仰望着冰壁,仰望着這一片猶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