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鮮紅的光線把隧道中的陰影趕到角落,濃稠似血的光斑猶如刺在了顧紅蝶臉龐上,在擁擠的人潮里,她幾乎要窒息過去,雙腳離地被推搡了很久很久,牆壁上那一盞盞應急燈仍然在延伸。讀書都 m.dushudu.com
地面劇烈搖晃着,人群齊齊向前撲去,後來者直接把顧紅蝶壓倒在地,她拼命反抗掙扎着,但她一介女書生,哪裏撼動得了上邊層疊壓住的同學?不消幾秒鐘,她就要徹底喘不上氣了。
意識渙散前那一瞬,身上重量忽的一輕,接着是幾雙手把她攙了起來,在一片模糊里,她感到有人捧住了臉,連聲喚着她的名字。
「小顧?」
「蝶!」
顧紅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入眼即是室友王曉琳,她急的淚水四溢,加上一路連磕帶碰,弄得精緻臉頰是灰一道黑一道,妝容凌亂不堪。
「我還好。」顧紅蝶擠出一個勉強笑意,身子貼着牆賴坐到地,接過水杯喝了好幾口才緩過氣來。
顧紅蝶抱着手窩在牆角,燈光仍是黯淡的紅色,因為承平已久難得使用的緣故,不少燈偶然間會急速閃爍,有的能重啟,有的就乾脆爆開。逃進這條三防工事隧道里的人們,都惴惴不安着,憂慮地盯着天花板,他們生於重建年代,哪怕前去地表服役,也只有極少數人會經歷到父輩普遍遭受過的茹毛飲血式殘酷戰爭,更不要說是半個世紀前,祖輩掙扎過的絕望之年。
嗆人灰塵瀰漫,時有碎石跌下,有人驚呼道:「核輻射!」
一聲驚呼搞得人們惶恐不已,才平息下不久的情緒又炸開了,強作鎮定的男生在安慰啜泣着的女友,也有教師在高呼冷靜,講明這只是隧道內的積年老灰,不含有任何輻射性,再者,沒有任何一款鑽地彈能突破一千米厚的山體和隔離層、掩蔽帶。
「同學們別怕!想想從前那麼難,我們的父輩都熬過來了,今天算什麼!最多是場演習!我敢保證,最多兩小時,就沒事了!」
忽閃忽滅的紅光里,顧紅蝶看不清喊話者是誰,她緊緊拉着王曉琳的手,兩個女生依偎在一起,互相抵抗着不安,但顧紅蝶腦海里止不住浮現起國防軍事教材和歷史課本里,提到的那一幕幕。
1981年全面核戰爭爆發後第一時間,千萬噸級威力的三相彈逐一摧毀了聯盟每一座大中小城市,在核爆里,聯盟、邦聯、帝國、笈多,四國苦心竭慮打造出的鋼鐵洪流不待啟動便大半化為飛灰。聯盟與帝國殘餘的裝甲部隊在彼此的焦土上打出了水銀瀉地般的攻勢,最後同歸於盡於中子彈轟擊。
整整二十年裏,從氫鈾彈到精確制導的鑽地核彈,再到髒彈、老式原子彈。劇烈爆炸引起的淺源性地震每天都發生於聯盟僅存的地下城裏。
於是龍山底下的岩漿暗脈被打通,滲透過穹頂的火雨,閃着暗紅色的岩漿侵入,將人造太陽的白光壓倒,街道房屋被熔岩淹沒,一排排積木樣倒塌,轟隆聲雷霆傳過。人們排成幾公里長的隊伍等待撤離,無言地注視着一列列消防兵步伐整齊地高唱着《海蘭圖朵江,逆行進入到危險無比的撤離區內去搶救民眾搶運物資設備。這一幕幕永遠烙印在顧紅蝶祖輩那代人的深層記憶里。
「這裡冷,你們兩個蓋毯子。」
徐蕤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疊毛毯,帶着幾名學生分發下去,顧紅蝶與王曉琳也分到了一條。
「是好冷啊。」王曉琳搓手哈氣道。
龍山地下城主體建築在海拔負六百米至一千三百米間,每深入地下一百米,溫度便上升2~3度,但地下城異常精巧的結構和完善的通風設施,把各大區的溫度控制在27~35度間。所以地下沒有季節,或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盛夏。
「給你暖暖。」顧紅蝶把手搓熱,嘿嘿笑了聲貼到王曉琳臉上,惹得她跟着反貼回來。
顧紅蝶很快發現她背後靠着的是貼有人防標誌的板條箱,她用手機微光照亮了看,竟是彈藥箱。
隧道的內通風機一直在啟動,強力吹送着循環冷氣。顧紅蝶聽說過地下城不論哪裏都建滿了儲備庫的傳說,但她沒想到連學校底下也是一個彈藥庫。
「打仗了嗎。」王曉琳抓着顧紅蝶手臂,有點怯怯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