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他甚至不受控制地喃喃問了聲:「你是……何人?」
他明知面前之人是定北侯蕭牧,可是……
視線中,那浸在光影中的人,向他答道:「是我。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那道早已褪去了少年青澀的聲音極平緩,卻仿佛仍帶有昔年的舊影。
這一刻,男人幾乎停下了呼吸,身體也一寸寸僵住,只於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他不知是如何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郎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聲音神態皆因震驚而反覆不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
郎君分明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道身影從光影中慢步走向了他,將原本負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其內是一把陳舊斑駁的匕首。
「這把匕首,你一直還留着——」蕭牧道。
男人聞言眼底驚詫更甚幾分,視線在匕首上落定片刻後,猛地抬眼看向蕭牧。
「十二歲那年,我將此匕首贈予你,讓你好生保護追隨辰令。」蕭牧看着手中匕首,似有些感慨世事弄人:「卻未曾想到,時隔十二年後,你為替辰令報仇,恰以此刀鋒示於我——」
「郎君……」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之人,因激動而試圖將被縛的身體往前挪動:「真的是您?!」
這些事,除了晉王殿下,便只有郎君知曉!
甚至晉王殿下都未必清楚這匕首的來歷!
只有郎君!
只可能是郎君!
男人幾乎一瞬間紅了眼眶。
蕭牧在他面前單膝蹲身下來,拿匕首割斷了縛着他的繩結。
男人剛得了自由,便「撲通」一聲朝着蕭牧跪了下去,重重叩首:「藍青眼拙未能認出郎君,險些傷到郎君性命,實在罪該萬死!」
「你既追隨辰令,替他復仇亦在職責之內,無錯無罪。」蕭牧站起身,眼底有些寂然:「當年,的確是我親手殺了他。」
世人皆知,四年前,定北侯蕭牧平定晉王之亂,於兩軍陣前奪晉王性命,擒賊先殺王,一戰揚名,封侯進爵,獨攬北地兵權。
跪在那裏的藍青身形微僵,緩緩抬起頭來:「……當年,晉王殿下於戰場之上可曾認出了郎君?」
郎君的形容樣貌顯然改變過了!
「開戰前夕,我曾暗中前往晉軍營中見過辰令一面。」
藍青意外至極。
如此說來,開戰前郎君便同晉王殿下表明了身份?!
意外之後,便是驚惑不解:「既如此,又為何會……」
故人相認之下,為何仍會開戰對峙,且晉王殿下最終竟命喪於郎君刀下……
蕭牧道:「彼時戰事勝負已成定居,那晚我前去,是為勸辰令退兵自降,保全最後一絲生機。」
藍青明白了,聲音低了下來:「晉王殿下……不願退兵,對嗎?」
蕭牧看着藍青身前那碗冷凝的羊湯,仿佛被帶回到了四年前那個滴水成冰,寒風獵獵鼓動着晉軍旗幟的夜晚。
二人於主帥帳中相坐。
兩盞酒飲下,故友「死而復生」,重逢的喜悅,很快便被時過境遷,世事變幻的沉重心情取代了。
他們中間,此時擺着的是生死抉擇。
晉王又飲下一盞酒,起初開口時語氣輕鬆——
「咱們四人當中,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既反了,便不會降。」
「我知你想保全我性命,不惜表明暴露身份,不顧已身安危隻身來此,也要相勸……敬之,這份心意我心領了。但我所求,向來也不止是活着。」
「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嗎?我與兄長皆是母后親出,只因我小了兄長兩歲,便註定與皇位無緣——可我恨的從來不是兄長,我從前從未想過要和兄長爭奪儲君之位,可父皇多疑,他立了兄長為儲,便將尚在幼年的我看作了需要提防的外人惡人……」
「他不僅多疑,更是糊塗無能,時家究竟是否通敵,他當真心中沒有判斷嗎?所有的不公,皆是源於他!我恨的從始至終都是他!」
「時家出事後,我與兄長有意暗查此中蹊蹺,被他察覺,兄長禁足東宮,而我受罰之後,便被他一道聖諭指來了這苦寒之地,得到的只有一句『無召不得入京』!我是被他趕出來的,且從此後便是連家都回不得了……」
「初至北境時,異族虎視眈眈,麾下副將不聽指揮,各處陽奉陰違,我全然不知如何是好,狼狽又無用……」
「後來我漸漸懂了,唯有自身強大,才有機會親手粉碎那些不公。」
「我想替時家翻案,我想離開這將我變成困獸的北地,我要證明父皇是錯的,讓他知道今時今日的一切皆是他一手造成!」
「敬之,你不必可憐我,更加不必心懷愧對——我所做一切,往深了說,並非是為了時家,皆是發自本心執念而已。你該是知道我的,我自幼便不是什麼安分的性情,只要有人稍稍一推,便可將我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不會降。以罪人之身苟延殘喘,實在窩囊。縱你今日放我離去,隱姓埋名躲藏度日也太過無趣。」
「飲罷這一壺酒,明日戰場之上你不必留情,自幼你我比試切磋,你從未贏過我,你知我性情敏感難測,因此刻意相讓,卻又怕我看出你在相讓——明日,切記不可再讓了,否則我會當你看不起我。」
「此一戰,我想痛痛快快戰到底,便是輸,也要輸得不留遺憾——」
「就當成全我了,敬之。」
「你今日來看我,知曉你還活着,我很開心。」
「……」
於是,重逢即為永別。
次日兩軍陣前,勝負已定之際,他不過只猶豫了短短半息間,好友已經撞上了他手中的長刀,替他下了最後的決心。
他看着好友猩紅的鮮血自口中湧出,只覺天地俱寂,耳邊金戈鐵蹄廝殺聲,全都消失了。
他真的「成全」了好友嗎?
他不確定。
但好友之死,卻是真正「成全」了蕭牧。
說得冷漠些,他是最終的得益者。
故而,殺便是殺了,人是他親手所殺,沒有苦衷,沒有隱情——
「人是我殺的,無論我是誰。你之後若還想繼續替他報仇,亦無可厚非。」蕭牧自舊事中抽回神思,對藍青說道。
藍青沉默許久。
「這是晉王殿下自己的選擇……非是郎君之過。」他聲音微沙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