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先抿了一口身前的清水,將桌上疊好的白色布帛重新攤開,爾後用手在碗中一蘸,在布上寫下一個「亂」字。
秋心細細一想,不知道先寫下此字所指為何,這時道先用手圍着此字畫了一道圈,「貧道不是仙人,只是一個普通算命先生,難知此人是誰,不過貧道卻知明哲保身之道。
所思愈多,所遇越亂,須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何事當思,何事當真,須得細思冥想,人生所遇之苦,大多由心而生,亂世將起,你一人之力又能改變幾何?
人各有命,不得奪人心智,所以人終究要懂得放下二字,精力所限,又非事事皆由你管,也非事事皆由你起,這些,你可明白嗎?」
道先的話字字皆是道韻,似乎能夠引動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念想,正如風裹黃沙,順則是自然之道,逆則是人生之苦。
可是秋心從未想過要逆,世間之事,他都可以不聞不問,但是魯雲救自己性命,寄情於己,就算無關男女之情,自然是要尋的,師父於己更是有養育授業之恩,又怎可不掛懷於心,當真是人非草木,不能無情。
秋心心中千番滋味,又逐漸明悟,自己所爭,非名非利,簡言之也不過心愛之人平安而已,倘若連此都不能盡如心意,可還用什麼活下去。
看着秋心眼神堅定而明亮,道先終是在心中長嘆一口氣,各人自有各人的執念,此子心中執念已深,卻不是他能夠改變的。
將布帛細細疊了起來,道先收拾自己的東西,再不言語,起身想走,卻又遲疑一下,說道,「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僅僅為他人而活,貧道言盡於此,何去何從,你自思量。」
道先的話頗有責怪之意。秋心微微頷首,眼中堅定神色不變,道先將他莫要管閒事,可是自己放在心中的事,又有哪一件是閒事?
在梯口道先又停下來看了看秋心。心中仿若看見了相似的影子,世間有至情至性之人,卻也是最苦最倦之人。
秋心教他測雲之一字,他未曾實言相告,雲雨相隨,雲多而雨少,一年之中少有相逢,又怎能是大喜之像。
若是在平時,秋心心思聰慧,箇中道理。自然能夠看出一二,可是對魯雲與師父的擔憂已經讓他漸亂心智。
而且心魔將起,全是因為他執意於此,道先不欲告之他,否則會更加重他的心病,吱呀吱呀木梯的聲音規律而又沉悶,漸漸向着樓上蔓延。
道先走到一處客房前停了下來,手扶着門口,張嘴吐出一口淤血,敲了三下門。屋內燭光此時還亮着。
聞聲突有響動,卻是清脆悅耳的女聲,「爹爹,他…他怎樣了?」道先拿出袖中的布帛將嘴角血跡擦乾。輕聲說道,「他中毒已深,我也救不了他。」
門乎得一聲打開,一名女子將道先迎了進去,屋中苦悶嘆息,伴隨着嗚咽風聲。隱沒在邊陲小鎮之中。
………
時至夏中,天晴也早,在客棧之中落腳的人總是起得很早,清早風沙剛停,就上路了,南來北往,素不相聞。
秋心一聽三宗法會的事情,立即拉着人問了時間,一聽是七夕之際,心道還來得及,這裏離青桑山已經不遠了,自己的腳力,三五天就可以到了。
熙熙攘攘,天下之人無利不往,無情不往,無名不往,各色各樣的人,各色各樣的生活都看在眼裏,秋心知道,自己此刻最想要的,就是魯雲。
趕到青桑山腳,與自己離開時半分未變,那盤山的樹林,以及高聳的青桑靈山,都讓他不禁大呼,我回來了。
這一聲聲歡喜的吼聲,在林中迴蕩,激起鳥獸,也似乎歡騰飛躍,再過兩日,便是五月初二,如果魯雲真的尋到了此處,定然會在那時來山腳樹林。
眼看幼時之家就在眼前,秋心卻一刻也不想離開山腳,生怕魯雲什麼時候來了,未見到自己。
整整兩天兩夜,秋心一眼未閉,起初等的無聊,秋心便想樹林這般大,若是魯雲真的來了,恐怕也不好找,於是每隔一段距離,便在樹上刻下雲字,好在魯雲來時能夠一眼識得。
煎熬的兩日,同時也是欣喜的兩日,五月初二終是來了,秋心如同一個野人,立在林邊最高的一顆樹木之上,如同漂浮在空中,遙望着遠處。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第六十八章 劍道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