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月初,北京披上了春天的綠裝,無數的楊柳和巍峨的松柏把紫禁城變成了一個迷人的奇境;在許多清幽的花園裏,人們很難相信在金碧輝煌的宮殿的大屋頂外邊,還有一個勞苦的、飢餓的、革命的和受到外國侵略的中國。
在這裏,飽食終日的外國人,可以在自己的小小的世外桃源里過着喝威士忌酒攙蘇打水、打馬球和網球、閒聊天的生活,無憂無慮地完全不覺得這個偉大城市的無聲的絕緣的城牆外面的人間脈搏——許多人也確實是這樣生活的。
然而,在過去的一年裏,就連北京這個綠洲,也難免那瀰漫於全中國的戰鬥氣氛的侵襲;日本徵服的威脅,在人民中間,特別是在憤怒的青年中間,激起了盛大的示威抗議。
我的一位中國好友帶給我中國西北出現了使人驚訝的政治局面的消息,我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就立即動身,準備先乘坐火車抵達西安,然後從那裏想辦法去北邊那個被當局封鎖的地方。
在火車上,我和同車廂的旅伴進行了一番對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抵達鄭州後,我又換成隴海線的車,這次我又遇到了幾位很特別的旅伴。
這幾名旅伴看起來像是三口之家,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婦和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者,這對夫婦嘴裏偶爾吐出的單詞讓我覺得格外親切,這不僅僅因為他們說的是英語,更因為這些英語單詞中帶着的美式口音。
於是我連忙詢問,他們是不是曾經在美國留學過?結果更讓我感到意外,這名優雅的女士竟然畢業於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就算是一名美國人,想要進入霍普金斯大學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一位中國女士。
我原本不相信,可從這位女士的話里聽到的霍普金斯大學,和我在密蘇里大學就讀時、利用假期去霍普金斯大學參觀時看到的完全一樣,而且她還輕鬆診斷出了我的幾種老毛病,並給出了解決方案,這些都在證明她是一位醫學天才。
她的丈夫同樣就讀於美國的醫學院,而那名老者則是女士的父親,是我的目的地西安最大的大學的創始人之一和校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在我報出自己的名字時,這位老者似乎流露出一絲驚訝,這讓我很好奇,我並不覺得我的名聲在此之前就曾經傳到過他的耳朵里,而且一個小小的記者也不足以讓這位尊貴的學者驚訝。
於是我向他詢問起了西安的情況,他自豪於西安悠久的歷史,這裏曾經是十三個王朝的首都,並感慨於西安如今的沉淪,如今的西安和歷史上最輝煌的時候相比,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火車進入渭河平原的時候,我看見鐵路兩邊肥沃的土地里,種着許多長着大腦袋的花朵。
這位讓人尊敬的校長很是憤慨,說這些東西讓陝西出現了糧食短缺,很多老百姓都因為這個原因餓死。
等火車快進入西安城的時候,這些花朵明顯少了些;我好奇地詢問,是不是因為楊將軍管理更為嚴格,所以他們不敢種?
校長先生點點頭,有這個原因,但更主要的是這裏的老百姓有更適合他們的產業,能夠賺到足夠的金錢來抵禦這種誘惑。
看到農田裏那些白色的棉花我明白了,我在北京的商店裏,就經常看到來自陝西的棉布,這種棉布在中國很有名氣。
然後我看到了生產棉布的工廠,這家工廠讓我想起了在密西西比河兩岸看到的景象,那裏同樣有很多棉花田,同樣有巨大的工廠。
我稱讚這座工廠為當地經濟做出的貢獻,校長先生則表示了感謝,並矜持地說這家工廠其實是他的產業,並歡迎我過去參觀。
我答應下來,在見過了張元帥和楊將軍之後,我北京朋友介紹的聯繫人王牧師告訴我,還要過幾天才能去北邊,於是剛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去見見那位白校長。
到了學校,這位校長正在給學生們上課,據說這是他持續了二十多年的習慣,不管他的職位、資產有多大變化,他依舊會親自給學生上課。
下課之後,一起去他家裏用餐,像許多成功的中國人一樣,他也有一個大家庭,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已經結婚,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孩子。
不過他並不像其他成功的中國人那樣,喜歡在兒孫的簇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