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泡在水池中,愜意的享用了晚膳,換上特製的鬆散浴袍,把玉柱叫了進來。
「如何了?」閒聊了一通之後,康熙信口問玉柱。
這話看似漫無邊際,玉柱卻知道,老皇帝問的是頔二奶奶的事。
「回老爺子,奴才心軟了,沒捨得下狠手,請您重重治罪。」玉柱很乾脆的跪下了。
「治罪?你有幾個腦袋,夠朕砍的?」康熙沒有動怒,話卻說的很重。
玉柱重重的一叩首,小聲說:「奴才的老毛病又犯了,實在是下不去手。」
康熙想了想,忽然罵道:「心慈手軟,成得什麼大事?滾吧。」
玉柱被趕了出去,卻不敢走遠,就待在帳幔的外頭,隨時聽候老皇帝的召喚。
殺了頔二奶奶,易如反掌。
可問題是,此事的重點不在頔二奶奶的身上,而在玉柱的反應,康熙會怎麼看呢?
這一次,玉柱其實也沒完全看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不過,他卻知道一點,他的性格上,必須有缺陷,老皇帝才可能真正的放心。
不殺頔二奶奶,玉柱確實冒了風險。
不過,玉柱的資本夠雄厚,賭得起。
反正,距離那一夜還早,大不了,被康熙罷了官,回家休養一陣子而已。
說白了,玉柱是拿所有的權勢,賭在了頔二奶奶的身上。
為了個女人,玉柱連滔天權勢都不要了,康熙會怎麼看?
玉柱還真不知道。
不過,他肯定沒有性命之危,頂多也就是暫時退避三舍罷了。
年輕就是好,玉柱才二十四歲而已,他怕啥呢,完全耗得起。
康熙走後,魏珠卻留下了。
「小中堂,小的真要勸勸您,何苦惹萬歲爺生氣呢?」魏珠苦口婆心的規勸玉柱。
這話要反着聽,說明康熙並未真的生玉柱的氣。
玉柱心裏有了底,便笑着說:「魏大人,皇上有何旨意,你直接頒了吧。」
魏珠嘆了口氣,說:「皇上口諭,玉柱於君前失儀,著降為二等勇毅伯,罷南書房行走及御前大臣,罰俸三年。」
「臣玉柱,領旨謝恩。」玉柱接旨之後,暗暗鬆了口氣。
按照康熙的老習慣,只要罰了就不會再接着打,玉柱不殺頔二奶奶的這事兒,就算是揭過去了。
臨走的時候,魏珠好心勸解玉柱:「小中堂,皇上罰您,那是您犯了錯兒。往後啊,只要用心服侍皇上,遲早還會加官晉爵的。」
玉柱裝出垂頭喪氣的樣子,重重的一嘆,說:「我不該惹皇上生氣,麻煩魏大人轉稟皇上,就說我知道錯了。」
等魏珠走後,周荃回到玉柱的對面,抖開摺扇,笑道:「此次以退為進,東翁的火候和分寸,都拿捏得甚佳。以皇上的帝王心術,即使沒有頔二奶奶的這事兒,也會找個藉口,讓您栽個跟頭的。現在,您看似遠離了中樞,要失勢。實際上,您一直兼任的膳房總理大臣,卻遠比南書房行走和御前大臣,重要得多。」
玉柱端起茶盞,笑而不語。
康麻子的反應,恰好印證了玉柱此前的判斷,他若是殺了頔二奶奶,懲罰肯定比現在重得多。
八爺黨目前很平靜,康熙並不需要一個太過於強勢的玉柱,適當的給予貶損,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伺候康麻子這麼多年了,玉柱比誰都清楚,鋤強扶弱,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應該做的事情。
這麼多年下來,玉柱能夠崛起的這麼快,主要就是沾了胤礽和老八惡鬥的光。
如今,胤礽已經被廢,老八暫時消停了。
就朝里的大格局而言,只要康熙不是個傻子,肯定會約束一下玉柱的權勢,以達成朝局的相對平衡。
勿使群臣合而謀朕,這是皇帝的基本素質。
同時,勿使一方獨大,也是康熙的必然選擇。
玉柱裝作心軟,沒殺了頔二奶奶,其實是減輕了挨錘的力道。
康熙減了玉柱在朝堂上的勢,玉柱卻只在乎兵權,這便是信息差導致的「燈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