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花香縈繞,石桌熱氣升騰。
一道奇味酸酸雞,一道泡椒雞雜,一道酸辣大白菜,還有一個酸蘿蔔老鴨湯,都是寧清最喜歡吃的。
陳舒看着眼巴巴的小姑娘,笑了笑,又回身端上一盆飯。
這是一盆洋芋孔乾飯。
所謂孔乾飯,便是飯不蒸而煎熟者,最初曰鞏,音同孔,後鞏字不讀「孔」音了,便作孔乾飯或箜乾飯。做的時候將米煮至半熟,炒輔菜,然後將米倒入,插幾個小洞,小火煎熟。
陳舒用的常規做法,輔菜是小土豆、臘肉丁與四季豆,上面鋪上米煎熟後,米飯粒粒分明,香味撲鼻。
「開飯吧。」
陳舒給她們每人盛了一碗,桃子也分了一小勺,笑着對她們說:「這是我記憶中的味道。」
寧清淡淡的瞄了他一眼
他的笑容里有些懷念。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桃子嗚嗚的和一坨酸蘿蔔做着鬥爭。
剛剛它在吃鴨肉的時候,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往它的碗裏放了一坨酸蘿蔔,比它的嘴還大。問題是這酸蘿蔔被燉熟之後又耙又軟,它一口咬下去,小尖牙就全部嵌在上面,咬不下去,拔不出來,還滾燙滾燙的。
但是又不能浪費。
據它觀察,除了那隻叫陳半下的人類,其餘人類吃飯的時候都會把碗裏的東西吃完的。
這可能是高等種族的用餐禮儀。
桃子大人也是高等種族。
不知過了多久。
桃子大人終於在與酸蘿蔔的鬥爭中取得了勝利,在吃下最後一口酸蘿蔔的時候,它閃電般的抬起頭,目光掃過左邊的陳舒和右邊的瀟瀟,眼神銳利。
可惡!
敵人比它想像的要狡猾!
為防止等下碗裏再多出一塊酸蘿蔔,它脆生生的汪了一聲,告訴他們自己吃完了,便果斷轉身下了桌,跑到屋檐下去將院子裏的燈打開了。
橙黃色的燈帶沿着院牆、屋檐鋪設,經過了院中的石板路,經過了柿子樹,灑下宛如黃昏一樣的光。
石桌旁的小燈柱也亮了起來。
陳舒瞄着旁邊的柿子樹:「你什麼時候在柿子樹上纏上燈帶了?」
「瀟瀟牽的。」
「噢……」
「姐夫是不是很好看?」
「姐夫是很好看。」
陳舒笑着說道,目光卻瞄向清清。
寧清雙手捧着一個小碗,像是捧着什麼珍貴的寶物,用手掌汲取着碗裏透出的溫度,她的神情好專注,沿着碗沿輕輕吹出熱氣,隨即才低下頭,小抿一口,便發出輕微的聲音……細細看去,有那麼一剎那在她的眉目間能看出一丟丟的享受來,只有足夠熟悉她的人才看得出來。
看來她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
陳舒便也跟着開心起來。
其實人與人的悲喜並非不相通,有些人便是這樣的,你見她傷心,自己也開心不起來,你見她開心,也會忍不住被她傳染上好心情,只需對視一眼就會笑。
這時旁邊傳出小姑娘的聲音:「姐夫,等下吃完我們出去跑山吧,我騎我的新車,你騎姐姐的舊車。」
「那姐姐呢?」
「姐姐傷心呢。」小姑娘語氣正式,「傷心的人就該待在家裏。」
「傷心的人不是該有人陪着嗎?」
「桃子會陪着她的。」
「那我們……」
「我們去跑山!可好玩了!」小姑娘板着一張小臉,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個假人,「我剛才騎着我的小摩托車回來,路上好多人都在看我,我們出去跑山一定很拉風!要是姐夫你想,我把我更好看的、性能更好的新款車給你騎,我騎姐姐的更丑更老的舊款車。」
「……」
陳舒忍不住又瞄向了清清。
寧清已經將剛才那碗湯喝完了,她站了起來,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勺子,輕輕盪開鍋中上層的油花兒,將一勺沒有油的老鴨湯盛進碗裏,而她只專注於手中的事,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