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向和堂請來的大夫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着黑色油光的貂皮長袍,下面蹬着一雙黑色長靴,舉手投足里,全然一旁紈絝子弟的樣子。
見大夫這幅樣子,大旺就感覺不踏實,這麼年輕的大夫,出徒了嘛,能看病嘛!
「二栓子,不是叫你請向和堂當家的嘛!」大旺低聲問身旁的大徒弟。
「師父,鎮上來了大官,當家的被請去了,這位呢,是少當家的,我這是好生求來的,別看年少,聽說咱們縣太爺的腿,都是他瞧好的!」二栓子感覺一頓介紹。
聽到徒弟的介紹,大旺趕緊上去迎接,「少當家,裏面請!」
方嚴初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大旺,「就是令妹受傷了嗎?」
「是,是,是!」大旺手藝精湛,不少人不遠千里趕到百姓屯,就是為了讓他打一合適的兵器,形形色色的人也算見了不少,也算是見過世面。
但這方嚴初一說話,大旺就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威嚴,「是舍妹,她半年前墜落山崖,前些日子剛好……」
「不必多言,我知道了!」方嚴初一抬手,就制止了大旺。
要說,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方嚴初這一抬手,大旺就感覺一股鋒刃鋪面而來,他心裏明明還想把芊荷的病情說一下,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他哈着腰,指引方嚴初進廂房。
方嚴初鮮少回鎮子,更多的時候,他是呆在縣城。
方嚴初出生於醫藥世家,耳濡目染也有了一身好醫術,祖輩本想讓他光耀門楣,但他在與閔氏長女閔茹畫結下婚約後,卻決定,全身心投入到經商中,至於醫術,則成了其取悅官員、富賈的玩意,他的這個決定,讓他的父親,也就是向和堂的掌門人方長涇大為惱火。
成武十四年,前方開戰,閔茹畫的父親偶得一發財機遇,卻苦於沒有銀兩周轉,為不錯失良機,方嚴初連忙回鎮,向其父籌集銀兩,但他父親卻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不予搭理。
恰逢二栓子來求醫,而方長涇又被請去見官,為了博父親歡喜,方嚴初這才主動要求上門探病。
他在路上,已經把穆芊荷的情況了解清楚了,本就身有頑疾,又從山上滾下,凶多吉少啊。
進了廂房,瞅着炕上已經看不出真實樣貌的女人,方嚴初連連搖頭,先是摸了摸胳膊和腿,然後伸手號脈,長嘆一口氣,「哎,也罷,也罷!該準備的就準備吧!能熬過一天是一天吧!」
廂房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要準備後事了,芊荷不行了!
大旺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方大夫,求你救救我妹妹!求你救救她啊!」
「這位相公不要激動!恕某無能無力啊!」方嚴初推開大旺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面露厭惡地彈了一下自己被穆大旺壓下的貂毛,隨後又是重重的嘆息聲。
這聲嘆息,不是對病人生命的感嘆,而是因失去一個表現機會的失落。
隨後,他走出廂房,如謫仙一般一甩袍服上了車。
畢竟是自己請來的,再悲傷也得把人送回去啊,大旺揮手示意徒弟把他送走。
隨着方嚴初的離開,整個穆家大院裏就陷入一片寂靜。
大旺把人都從廂房裏趕了出來,圍在一起商量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說大旺等人是怎麼商量的,咱們先來說說穆芊荷。
要說此刻躺在炕上的芊荷,心裏這個後悔啊,說不難受那是騙人的,其實在滾落下來時,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大腿已經骨折了,外加在移動時操作的不妥當,更加重了病情。
最恐怖的是,她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周圍瀰漫着死亡的氣息,那種感覺如同上世被凍死在開封府門前一模一樣。
她知道自己可能又要死了。
她能聽到家人們說話的聲音,好像就在門口。
哎,不管了,保命要緊。
芊荷想着,就進了空間。
她從來沒感覺到自己對生這麼渴望,她貼着地面一點一點爬進了池塘。
果然是靈泉水,剛剛還又冷又疼的身子,立刻溫暖了起來,一股熱流順着筋脈流淌過她的身體,「咯」、「咯」她甚至能聽到骨頭痊癒時,還有皮膚一點點恢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