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北疆,碩果纍纍。
為了防止馬賊和北遼軍破壞莊稼,楊玄令諸部輪番出擊。
「田曉回到長安,興許陛下會掩飾一番,但我想告訴你等,從今年開始,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大堂里,楊玄跪坐在上首,英氣勃勃。
「糧食便是重中之重!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此事便是你等最近的頭等大事,但凡誰懈怠,導致作物受損,嚴懲不貸!」
「是!」
文武官員低頭。
一瞬間,楊玄覺得自己變成了神靈,正在半空中俯瞰着人間。
那種飄飄然,整個人彷佛都膨脹起來的感覺,很美。
我不是充氣人……他告戒了自己,隨即令眾人散去。
劉擎開始忙碌。
咳咳!
楊老闆喝了一口茶水,「我出去巡視一番!」
劉擎不滿的道,「多久回來?」
楊玄說道:「快一個時辰,慢……難說。」
我沒偷懶,只是我身為主公,自然不能桉牘勞形,那是麾下的活,我要學會放權啊!
楊玄找到了理由,整個人從些許不安和內疚中解脫了出來。
「老二老二!」
「在這呢!」
楊玄抬頭,見王老二在大堂的屋頂上躺着,不禁氣得鼻孔冒煙,「這是沒地方給你睡了還是怎地?下來!」
王老二順着瓦片往下滑,到了邊緣後,一個跟斗翻下來,穩穩落地。
「郎君,上面風大,清爽,下次你上去試試。」
老二是個好心人,有好事兒總是忘不了老闆。
「你覺着我躺在上面妥當?」
北疆的主人躺在大堂的瓦片上曬太陽,捉虱子,傳出去他就不用做人了。
「妥當啊!」王老二摸出一塊肉乾,「樂意就好,旁人管我何事?」
這娃!
老賊也不知從哪個角落摸了出來,笑嘻嘻的道:「郎君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
楊玄打小就在村子裏瘋跑,大些後進了東宇山中狩獵,一直就沒歇過。他喜歡走路,不喜歡長時間坐在某處。
按照村里老一輩的說法,他這便是勞碌命。
皇帝,可不正是勞碌命?
楊玄笑了笑。
還沒出大門,就碰到了曹穎。
「見過郎君。」
曹穎看着有些疲憊,「孫營那邊下了決斷,老夫一直等到田曉的人去,在屏風後聽到孫營拒絕反對郎君……」
「好!」
楊玄心中一喜。
奉州到手,加上陳州和桃縣,他也算是初步掌控了北疆。
隨後便是深耕。
「先去歇息,晚間再設宴慶功。」
曹穎笑着應了,隨即去楊家。
「老曹來了。」
護衛見到他很是親切。
沐浴更衣,隨後吃了一張餅,曹穎鄭重的道:「去後院稟告,就說老夫請見小郎君。」
一個僕婦去後院尋到了章四娘,章四娘去傳話。
「娘子,曹先生來了,說請見小郎君。」
管大娘一下就笑噴了,「哎喲!小郎君才多大,他這般正兒八經的請見,笑死人了。」
可周寧卻認真的道:「給阿梁換衣裳,讓怡娘送出去。」
管大娘:「……」
大少爺換了一身新衣裳,怡娘抱着他,突然愣了一下。
周寧知曉,她多半是想到了當年抱着楊玄的時候。
到了前院,曹穎在等候。
「見過小郎君!」
曹穎行禮。
「好!」
阿梁很大氣,從學會說話以來,說的最多的一個字便是好。
「小郎君竟然知曉回應了嗎?果然是天賦異稟啊!」
曹穎狂喜。
他仔細看着阿梁,「天生的威儀,果然是郎君的孩子。」
他再看看阿梁的手,「手寬厚,這是仁君。」
怡娘蹙眉,「沒完了?」
曹穎乾笑,「許久未見小郎君,老夫心中掛念。」
「鄭五娘!」
怡娘把鄭五娘叫進來,讓她抱着阿梁回後院。
室內安靜了下來。
「郎君掌控了北疆,老夫在奉州大醉了一場,衝着恭陵方向叩首,哭了半宿。」曹穎指指眼袋。
「廖勁還在,不過,待不了多久。」怡娘提及廖勁時,神色冷漠。
「他的身子……」
「腰部漸漸無力,如今,想出來都出不來了。」
「好!」
二人是楊玄身邊的元老,為了討逆大業,別說一個廖勁,就算是黃春輝也能犧牲。
「郎君身邊如今也算是人才濟濟了。」
「你在試探什麼?」
「呵呵!」曹穎乾笑道:「韓紀足智多謀,如今整個北疆官員都在郎君麾下,老夫,有些失落。」
「你倒是坦誠。」
「老夫心中憋得慌,可沒法和人說。唯有你知曉老夫的性子。哎!在陳州,老夫上有盧強,想來桃縣吧……」
「打住!」怡娘把水杯頓在桉几上,「陳州乃是郎君的根基,龍興之地,唯有心腹方能執掌。盧強是心向郎君,可終究不可深信。唯有你!」
「甄斯文也不錯,對郎君忠心耿耿。」
「甄斯文是不錯,可資歷還差些意思。」
「你在後宅也過問這些事?」曹穎有些好奇,「過了啊!說僭越也不為過。」
怡娘澹澹的道:「許多事無需過問,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就能看出來。
郎君賞賜甄斯文筆墨紙硯,這便是對他的期許,讓他努力磨礪學習……也就是說,郎君最近不會提拔他。還有……」
「別說了。」曹穎老臉發燙,「老夫只是發發牢騷。」
「老曹,別人能發牢騷,你我不能!」怡娘告戒道:「一旦發牢騷發習慣了,就會和郎君生出間隙來。小心自己晚節不保。」
「老夫知曉。」曹穎一番話說出來,心情也好了許多。
「歇息吧!晚些郎君為你設宴。」怡娘起身,「你自己想想,郎君為誰設過宴席?韓紀?還是盧強,或是劉擎。人,要緊的是知足!」
怡娘走出去,突然回身,「此事我不會瞞着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