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西城門,張聞風抬頭看一眼日頭,約莫未時尾申時頭,再看看城外縱橫如織的大道小路,偏頭問道:「莫夜,你想往哪邊走?」
「隨便。」
莫夜很不意外地吐出兩字。
手中把玩着一對泥人娃娃,對她來說,走哪裏都是隨遇而安,不費心神去想。
真要認真想了,反而不美,沒有了一路跟隨的不經意趣味和小驚喜。
她需要偶然中的一點點觸動,比如老瘸子會惦記她沒回來。
張聞風轉頭看向木頭木腦滿嘴酒氣的驢子,問道:「你覺得走哪邊好?今天讓你當一回家做一次主。」
南江州的山山水水,他許多地方沒有走過,以前跟着師父雲遊,也就在西邊幾縣名山古蹟轉轉。
還有十來天,他可以信馬由韁走一走。
驢子咧嘴朝左轉,往南方的小路跑去,道:「『北邊冬來早,南方夏去遲』,往南走能多吃幾口新鮮的草料。」
吃貨的道理也是道理,張聞風跟着驢子往南走,好奇問道:「你從哪裏看來的諺語?」
認識字的驢子到底不一樣,會掉書袋了。
「聽那個經常抄經書的小胖南瓜說的,我覺得有趣,就記下了。」
驢子打開話匣子,特能嘮叨,它記性好,能夠記下整卷的經文,一路上都在和觀主討論經文要義,它在清正別院這裏聽一點,那裏學一些,東扯西拉驢頭不對馬嘴,雜而亂還經常自相矛盾,與觀主辯經。
張觀主喝光兩葫蘆清水,耐心細心加以規正。
他覺得是不是今後讓驢子進課堂與學徒們一起上課聽經,當一個驢學徒。
要莫就不學,按自己的路走,要學就必須得弄清楚基本經文要義。
像這樣的一知半解,斷章取義不求甚解,會害驢不淺。
驢子本來就三不像了,按莫夜的說法,驢子是妖為底子,受香火薰陶得一絲神道,學的是正宗道法,再要是學道經夾纏不清,他都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煩惱皆從識字起,當初不讓岳安言教驢子識字就好了。
他腦殼青痛。
莫夜一路聽着笑而不語,她想要聽懂驢話很簡單,一個小術即可解決問題。
她什麼都不會說,各有各的造化,看着人類小道士是真心替一頭小妖前途操碎心,她覺得有趣。
跑出三百多里,天色漸黑。
山高林密,人煙稀少。
驢子一通瞎跑,前面早就沒有路了,只有一山望着一山高。
張聞風從納物空間取出南江州地形堪輿圖,他身為客卿監風使,這點便利還是有,對照着看了半響,他們跑進了千羅山脈,應該離有名的「山鬼峰」不遠了。
大番前朝時候,南江州這一帶屬於比較荒蕪之地。
當年的道家和巫修戰爭從北往南打,遍地戰場,四處烽火,據說在山鬼峰附近就打了一場道修巫修大戰,留下許多遺蹟。
他看過的典籍,對山鬼峰戰役多有記載。
爬上一座百丈山嶺,登高望遠,看到數十里外橫旦着一道不知多長的雄渾綿延山嶺,自西北往東南方走向,高在半空天際,擋住了山那邊的風景。
指着遠處的一個缺口明顯的山埡口,張聞風笑道:「那裏是一劍峽,是五百多年前道家高手用劍噼出來的峽谷,咱們今天晚在一劍峽的聽風岩歇腳,明日沿着山脈的主峰走一走,尋幽探勝,據說運氣好,能夠在山裏尋到法寶殘片,或者野外生長的靈草藥材之類。」
驢子頓時精神,道:「我鼻子好使,咱們多待幾天,說不定能找到寶貝?」
張聞風明白驢子的小心思,吃貨惦記的是那點口腹之慾,笑道:「那條山脈主峰好些地方,因為當年的大戰,打壞了山根地脈,五百多年過去,山峰應該自行修復得差不多了,既然遇上,多耽擱幾天也無妨。」
驢子扯起大嗓門騰空飛起,往一劍峽方向而去。
天色將黑,它不耐煩再翻山越嶺趕路。
張聞風和莫夜腳踏空中如走實地,一步一步凌空虛踏,不過一刻鐘,兩人「走到」四十里外的山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