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邊講一邊想自己接下來要說的:
「《情書》拍的挺快,好多事情是妙手得之,有運氣的因素,不過也遇見了一些必須要克服的困難,我比較記得住的有下面這幾個,有些同行看到片子之後也會來問我,現在借這個場合分享一下」
「第一個是那個高塔倒塌的鏡頭你們都知道,那一幕是實拍的,就附近剛好有個鋼鐵廠要把高爐炸掉,砰,煙消雲散什麼也見不着了,但我不是知道了這個消息臨時改的戲,而是進組不久後決定要這麼拍,要加有震撼力的畫面如果最後沒有那麼偶然,比如那個高爐之前就炸了,或者要明年才炸,也不會影響到我們拍攝。」
他笑道,「為什麼?因為我有計劃b,不是重新建一個高爐啊,而是用特技。」
「另一個是從冬日騎到春天的鏡頭,那個就很明顯,我們用了特效;拍攝前有人建議我,最好還是到實景去拍攝,不僅僅是為了畫面着想,也是為了演員本身帶入感情着想這麼關鍵的一幕,我們在綠幕裏面拍,情感上好像不太能接受,觀眾會不會覺得是假的?演員會不會覺得是假的?」
「關於這些擔憂,我嘴上說沒問題,其實真不知道做出來怎樣。好在成片出來後還行之後上院線,觀眾也不太能看得出。有次路演把這事兒拿出來說了,也沒有挨罵,說我玷污了電影什麼的」
方沂的語速慢下來了,「於是我後面拍的片子也在用特技,就算是可以實拍的,也考慮結合起來,像是《重返十七歲》的票房就不錯,是今年以來的國產片榜首,看起來這種法子又成功了我意思是,現在可能探索出一個新的生產力工具,而我們此前忽略了,或者說誤入歧途。」
「特效未必是專給大片用的,它恰恰是給中小成本片用的。特效沒有妨礙創作自由,恰恰是豐富了創作自由——那麼之後是否每個劇組都該設置個特效導演?或者說以後做導演最好有理科背景,甚至於是非導演專業的來做,可能會給業界帶來不一樣的變化」
方沂其實想講的,是以後「導演」這行是不是不該導演系的來做,而應該是那些半路出家的,有工科背景的來做——這樣的情況,在不少行業都已經發生了。
但方沂現在說的這些就足夠驚世駭俗了,簡直是在質疑導演這個行業發展的方向,他及時收尾,說了些感謝劇組眾人的套話,算是沖澹了氛圍。
回到座位後,眾人仍然心潮澎湃,對他賀喜,而且因為拿到了獎,心裏石頭落地了,開始討論一些稍顯深度的話題。
郭凡撕扯自己並不多的鬍子,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認為技術發展到「自由」的程度了,有創作力的工科生會憑藉生產力工具,對傳統導演實現降維打擊不過,方導你的話可能別人有另一種解讀。」
「什麼解讀?」
「就是你支持其他人和你一樣跨界——我指的主要是演員。因為你是演員。」
「讓他們拍唄,還能攔得住嗎?」
方沂漫不經心。
劉天仙把他的獎拖過去了,自個兒抱在胸口,悄悄的打量。
她表情當然是高興居多,不過看久了,還有些落寞的神色,因為她拿不到嘛。
劉天仙在金雞獎上顆粒無收,連提名也沒有;她在金馬獎上有個「最佳女主角」,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因為《那些年》的沉佳宜拿到了提名,所以主辦方為平息輿論,不得不給她一個。
袁律這個角色討喜,但戲劇張力不多,臉譜化了,不如尹川的故事線來的有血有肉。這不是方導捨不得給,而是劉天仙和俞非虹在這方面驚人的相似,兩人的人生經歷使然,很難演搓比和瘋批,而想拿演技獎的話,不演搓比,不演瘋批,難。
演員還是有自己的甜點區的,像是國際章就很難演女舔狗,之前演小妞電影也是大為失敗。
文藝少女對演技的堅持啊
為了安慰劉,他把手遞過去,假意要回自己的獎項。劉天仙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小氣了,茫然的看他。
方沂堅持。
劉天仙於是不情願的,有點生氣的還他,在兩人皮膚接觸的那剎那,方沂牽住她手不放,往指腹那滑了一下她瞪大眼睛,覺得自己該給一些更生氣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