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一介凡間修士,此生能否求證仙道,尚且難料。」趙黍望向絳瑛客:「仙凡之亂,我就算有再多謀劃與盤算,也不足以成事。我倒是想知道,天上眾多仙家又是如何看待這等亂象?」
絳瑛客淡然笑道:「如玄矩、蒼華,願心如何,你都見識到了。另外我可以告訴你,這兩位仙家跟青崖真君一樣,也是為天夏定鼎出過力的。
而且遠在千年前金睛妖王為禍世間,眾仙下界與群妖鬥法,由此使得玄門仙道大行於崑崙洲,這兩位仙家也在其中。可以說,他們都是有大功於眾生的。」
趙黍問道:「那他們為何坐視天夏朝覆滅?」
「自古以來,未有恆久不變的家國朝代,即便仙家傳承亦是如此。」絳瑛客說道:「天夏朝帝統暗弱,朝堂之上爭權奪利,公卿權貴貪圖享樂、掠民無度,如此自毀根基,仙家就算下界又幫得了什麼?或許儘快讓天夏朝覆滅、革故鼎新才是正理。」
「所以天夏覆滅之後,當年那些仙家便動念下界,再度干涉塵世。」趙黍言道:「既然凡人不堪教化,那便由仙家親自主持局面,對不對?」
絳瑛客笑着說:「怎麼到了你嘴裏,這些仙家高人好像就變成一個個居心不良之輩了?」
「我等凡夫俗子,怎能看透仙家用心?只知崑崙洲戰亂百年,仙家高人也不得清靜,上仙不也下界了麼?」趙黍言道。
絳瑛客指向景明先生:「你比他還要詭辯。難不成你毀了靈台墟,我沒有任何過問,反倒是自守清靜了?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趙黍則說:「上仙並不在意玄圃堂傳承,也無所謂靈台墟是否被毀。既然主動捲入亂局,不妨明言下界用意。」
「你猜猜?」絳瑛客偏偏不肯直說。
趙黍懶得與這位輕挑隨意的仙家計較,於是說:「雖然如今崑崙洲仍舊五國並立,但有熊國漸佔上風,而且形勢難以逆轉。若未來崑崙洲再度一統,天上眾仙不得不考量玄門仙道將如何立足。上仙此番下界,想來與此有關。」
絳瑛客問道:「既然這麼說,我不該找你,而是要找有熊國那位左相大人。」
「何輕塵心志堅定,而且出身上景宗,未必能受上仙所動。」趙黍言道:「但我要是沒猜錯,或許早就有仙家留意有熊國帝室皇親了?鎮國武安公主修為高超,除了自身資質悟性,恐怕也少不了高人指點。然而據我所知,西河劍閣並非傳承悠久的仙家宗門。」
「你都這麼說了,我就更沒理由來找你了。」絳瑛客言道。
「上仙想要了結仙凡之亂,清楚亂局非止天上仙家願心弘誓,也與塵世戰亂未平、仙家傳承多端有關。」趙黍言道:「平定戰亂、一統崑崙,在長生久視的仙家眼中不過彈指一揮間,然而玄門仙道駁雜多端,天上仙家也是見地不一,甚至面對天外邪神侵伐滋擾,也不能合力應對,這才是亂局根源所在。」
絳瑛客聽完這番話,神色莊重:「如果是你,面對此等亂源,會有何等作為?」
「我近來不禁在想,群仙相助天夏朝設贊禮官,絕非無端而作。」趙黍言道:「贊禮官的科儀法事匯集過往諸般精妙,定下皇天后土、五方五德的格局,如此並非順應自然,實是刻意而為。」
「如何刻意?」絳瑛客順着話問道。
「天豈有帝乎?」趙黍搖頭道:「我自己也是修仙之人,隨着修為法力日益精進,對天地造化領悟越深,越發覺得萬物萬類流變無常。
仙家傳承之所以駁雜多端、層出不窮,正是天地造化本就是流變無窮。而贊禮官科儀法事強立天帝太一,欲總攝天地氣數,只怕違逆造化,如此反倒不合玄門仙道之理。」
絳瑛客問道:「你是覺得這樣不妥?」
「如果我就是一名單純的修仙之人,或許會覺得天帝之說荒誕可笑,贊禮官虛構神祇更是痴妄愚昧。」趙黍長嘆一聲:
「但我是贊禮官傳人,這些年經歷下來,漸漸明白天帝太一不止是為人間立皇帝正統,也是意圖破除仙家傳承駁雜多端之況,以忘我齊物之境界,包融萬法。
我聽聞上古之時便有九泉禁獄法,所求也是意圖總攝天地造化、氣數流變,足見懷有類似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