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對身旁軍吏言道:「今晚大設盛筵,好生款待!」
軍吏低頭稱是,高平公見此情形,立刻示意身旁楊泰安:「還不快向貞明侯道歉?當初丹塗縣一事,我本該讓你負荊請罪,若非貞明侯心胸豁達,你十條性命都不夠賠的!」
楊泰安聽到這話,只能勉為其難地朝趙黍躬身揖拜,趙黍則上前扶起,連稱不敢,一副和睦情狀。
寒暄幾句,趙黍派人安頓高平公一行,他則回到府院開始收拾東西。
「我不明白,你好不容易把蒹葭關料理得上下齊整,現在就要拱手讓給這對父子?」
趙黍正在吩咐左右,就見丁沐秋翻過院牆,開口便問。
此時姜茹也匆忙趕來,讓其餘下人離開,埋怨道:「丁道友,有些話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直說。」
「不!我偏要說!」丁沐秋叉腰憤慨:「我就是受不了這種彎彎繞繞、遮遮掩掩,貞明侯拼了命抵擋九黎蠻子,不止我們清楚,蒹葭關內外更是人人讚頌。
現在倒好,仗才剛打完,一堆後事還沒料理明白,這幫豬狗不如的貨色就急着要來搶地盤了?憑什麼?我不服!」
姜茹瞧了趙黍一眼,見他面帶沉思,並無太多抗拒之意,只得輕嘆道:「如今南方數郡軍政民務剛剛稍有起色,若是重新讓高平公來主持,恐怕……」
「好了。」趙黍打斷她們兩人的話語:「由誰來鎮守蒹葭關這種事,又不是高平公一人所能決斷,你們各自去收拾東西吧。」
獨自一人回到屋中,趙黍置身昏暗,此時他心中沒有半點卸下重負的解脫。
「你舍不下這份事業?」靈簫現身而出,凌空虛游,神色冷淡。
「我要是說無所謂,那是假話。」趙黍在榻上躺倒:「哪怕來個平庸之人,只要按照現有條規辦事,我也能放心把蒹葭關交給對方,可偏偏是這個高平公。當初為了收拾他留下的爛攤子,我跟韋將軍大費周章,眾將士也是齊心勠力,實在是不願意撒手。」
「任用此人,可見當今這位華胥國主也並非什麼雄略之輩。」靈簫問:「我聽你說過,當今國主在三公之亂時,周旋各方、趁勢登基?」
「不錯。」
靈簫直言道:「其人無功德於世,詐取社稷,放任宗親驕奢,縱然無有梁韜此輩,其亡亦可翹足而待。」
趙黍聽到這個評價,無奈一笑:「我只是不甘心,什麼加官進爵、增封食邑,那都不足以讓我把蒹葭關交給高平公。」
靈簫提醒說:「功業權勢,最能蒙蔽道心,讓人誤以為萬事可成。」
趙黍搖頭:「韋將軍都送信來了,說明他仍然會奉國主旨意收兵回朝。沒有韋將軍,我憑什麼擁兵自重?本來這件事就不可能做到,國主和高平公都想多了。」
「權欲熾盛者,自然以己度人。」靈簫說:「等你回到東勝都,便只能榮獲虛名,空有一身修為,不足以改變現狀。」
「我知道。」趙黍心煩意亂來回踱步,正好看見牆角一個大箱,翻開之後,裏面是碼排整齊的革囊,內中裝着各種骨頭,色澤發青。
這些骨頭是當初丹塗縣外,擊殺那幫狼頭怪人後,趙黍將屍體剖開查驗所得。事後他將部分骨頭留下來,打算日後得空再好好鑽研。
此刻看到這些骨頭,趙黍心念一動,迅速翻出各式器皿、丹藥符咒,倒入些許骨髓,小心調製片刻後,得到一瓶略顯渾濁的符水。
「你要幹什麼?」靈簫問。
「直到今日,我才能體會王廟守的心情。」趙黍表情凝重。
「我明白了。」靈簫神色淡然:「你要效法當初成陽縣的王廟守,陰謀害死高平公父子,迫使國主另外派人來鎮守蒹葭關。」
「真是沒想到,我居然會做這種事。」趙黍下定決心,眼神銳利:「就讓高平公父子享受最後一段安樂日子。」
……
一連數日,貞明侯設宴款待高平公父子,席間觥籌交錯,大大慶賀一番。
直到大小事務交接完畢,所有物什收拾妥善,趙黍率領一眾館廨修士準備動身離開。
「趙執事,別等了!」
城門附近,丁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