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水聲嘩嘩流淌,近處大槌咚咚敲打。
趙黍看着經過改造的水車工坊,左右是金鼎司與匠作坊的人手,趙黍還親自將填入棉絮的甲衣放到大槌之下,看着它像是小人磕頭般,一刻不停地夯打敲擊,將蓬鬆的棉絮漸漸壓實。
「不錯不錯, 這樣一來,就能節省許多人力。」趙黍叉腰環顧,工坊之中類似的大槌還有四個,隨水車轉動夯打不停。
旁邊匠作坊的小吏不住諂媚討好:「貞明侯巧思通神,換做是我等,恐怕窮思竭慮也想不出這種精妙器械。」
「你們匠作坊也不差, 兩天就把東西趕製出來了。」趙黍笑道:「再精巧的圖形,也要落到實物器具上才能有用,這次倒是多虧你們了。」
小吏連連躬身點頭,他們匠作坊就是一夥身份卑微的匠人,能得到當朝新貴的讚許,自然喜笑顏開。
「你怎麼看?」趙黍問起身旁的石火光。
「這個水車確實不錯,不過夯打棉絮只是製作符甲中最簡單的一步。」石火光說:「在此之前還要將採集而來的續筋麻加以處理,尤其是浸漚麻皮的丹水,聽說會酸蝕皮肉?」
趙黍無奈道:「續筋麻畢竟是天材地寶,我之前請羽衣閣的道友施術煉化,結果幾天才搞出這麼一團。」
言罷趙黍取出一團堅韌非常的細長金線,當初他便是以此困縛青羅衣手腳四肢。若是在絲線上行布氣機,哪怕石球也能勒成兩截,更甚利刃。
這種做法固然可以將續筋麻煉化得堅韌非常,但指望靠這辦法來製作符甲,那半年過後能弄出一件就不錯了。
「想要將續筋麻泡松、剝取,只能用額外調配的丹水。」趙黍說:「為此還要特地開鑿池塘, 池塘底部和內壁都要用六一泥封固,以免丹水下滲,壞了周圍土地。」
「難怪之前你要了好幾缸赤石脂和石脾湯,原來是用來調製固濟神泥了。」石火光說。
「我記得漚麻池就在東邊不遠, 帶你去看看。」趙黍一揮手,領着一眾金鼎司修士離開水車工坊。
眾人說說笑笑,沿着官道還沒走多遠,就見前方有上百人靠近,看模樣都是貧苦百姓,而且大多是干粗重活的,部分人手裏還提着棍棒。
賀當關帶着幾個司中翊衛,正要上前驅趕,為首一名健婦瞧見趙黍,當即跪下,後面百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仙長在上,還請救救小民!」健婦嚎哭一聲,後面百姓也都紛紛呼喊求救。
趙黍愣在原地,環顧左右,其餘金鼎司修士也不明所以。倒是賀當關靠近低語道:「執事,也許是來東勝都伸冤的百姓。事態不明,您最好不要立刻答應。」
「此地離城門不遠,你派人去叫都中戍衛來。」趙黍言道。
「是。」賀當關立刻去安排人手。
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普通百姓,趙黍也不知該說什麼,瞧見他們衣物破舊,不少人手指腫脹破裂、傷痕累累,面黃髮枯、臉頰消瘦。
「你們先起來,我們金鼎司只是給朝廷書符煉丹,諸位若是有冤情,恐怕找錯人了。」趙黍上前言道。
「不!我們沒找錯!」為首那名健婦抬頭道。
趙黍還沒回話,遠處有幾十人飛奔而來,其中一名男子布袍青巾,後面緊跟着手提棍棒的莊丁。
「好哇!你們這幫奴才,我剛走開一陣,居然敢起來造反了?!」青巾男子一腳踹倒為首健婦,揚聲指喝:「給我打!」
喝聲一響,那幫莊丁掄起棍棒,朝着跪地百姓連連毆打,轉眼血花四濺、痛呼不絕。有幾人試圖反抗,很快就被壓制下去。
此地是郊野官道,路上多是去往東勝都的客商旅人。看見這一幕,有不少人駐足圍觀。
「仙長救命!仙長救救小民啊!」
趙黍原本想起安陽侯的告誡,讓他在都中行走要謹慎為上,原本不想摻和這些事情。
可是無數痛呼哀嚎充塞雙耳,眼前儘是凌虐慘狀,趙黍再難忍受。
「住手!」
趙黍抬腳頓足、真氣勃發,霎時地面微顫,喝聲宛如半空炸雷,眾人俱受震懾,那些持棍莊丁都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