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卻也覺得心思不定。
「你玄珠已升入絳宮,下一步自然是穿過咽喉重樓、直入泥丸。」靈簫察覺趙黍坐立不定,捧着仙經捲軸看不長久,於是言道:「重樓一關最為兇險,玄珠經此不得停留,必須一鼓作氣。而咽喉本就是氣機出入往來關竅,玄珠過關前後,易染外邪雜氣,勾動內擾。」
趙黍拿着捲軸敲打額頭:「我看書中所言,修士進境所遇內擾,多是各種幻象,或惡鬼纏身、欲取性命,或美色親近、欲求交接,或風火加身、魂魄躁動,往往幻象一到,令人難守清靜,稍有不慎便是氣脈紊亂,經年修為毀於一旦。」
「各人際遇不同、性情不一,內擾所歷自然千差萬別。」靈簫解釋:「所謂幻象,無非是玄珠乘真氣升入泥丸宮,氣機沖盪腦宮,五官知覺搖撼,因而察知幻象。
但你另外修有九宮守一法,神魂徘徊泥丸宮外,勾招絲絲真氣上浮。此氣機不足以托舉玄珠上升,卻引起你浮想雜念。當初你在姜茹身旁便有徵兆,如今內擾更甚。」
「我也有感覺,所以打算遠離姜茹,試着安定心思。」趙黍嘆了一口氣:「只可惜,毛病出在自己身上。你可有辦法助我安定內擾?」
「安定?此言可笑!」靈簫毫不客氣:「你要是打算就此停滯不前,自然安定內擾。」
趙黍一愣,玄珠上升這段修煉最忌諱便是心生懈怠、停滯不前,以他如今心境,固然不會這麼做。
「偏偏是這種時候。」趙黍輕嘆道:「我最擔心大戰一起,內擾幻象壞事。」
趙黍原本在等靈簫說話,結果等半天都沒有回應,只好問道:「你怎麼了?我還指望你教我呢。」
「我原本以為,你這位貞明侯真如其名,如日月照臨、恆常曠照,哪裏還要別人指點?」靈簫難得語出譏諷。
「貞明、貞明,此名誤我啊。」趙黍嘆道:「我修為愈深、法力愈廣,放眼人間塵世,穢惡事物似山高、邪祟情狀如海深,何來半點光明?」
靈簫沉默片刻,言道:「若無光明,你憑何視物?若無光明,眼前應是一片黑暗。」
若是別人說這種話,趙黍估計會當對方是在抬槓,但靈簫似有意點撥,趙黍只好詢問:「還請上仙指點。」
「你能窺見人間穢惡、塵世邪祟,不因其他,皆因你自己便在煥發光明。」靈簫說:「我明白你為何認同赤雲都了。」
趙黍被點破心思,沒有接話,靈簫言道:「但我要奉勸你一句,你將自己視作燈芯,意圖焚燒自己、照亮塵世,別人卻未必領情,他們只是將你當成取暖的柴薪,等你油盡燈枯,他們便會對你棄如敝屣。
在權勢面前,你這種心思,註定會被別人利用。於我所見,梁韜與那位華胥國主都將你用得順心如意,你就算要捨己為人,也先看清形勢。古往今來,如你這般愚直莽夫不曾少過,除了為後世青史留下幾行字,再無半點可取之處。」
「靈簫上仙,你這番話,我不認同。」趙黍並未惱怒,反倒十分平靜從容地回應說:「我不否認圓滑權變確實有用,但為人處世若無一點堅持,等同置身洪流而無立足之地。隨波逐流,最終只會被洪流吞噬。」
「庸輩如魚,自然只能隨波逐流。」靈簫言道:「而你空有一腔熱忱,妄圖在世道洪流中尋一落腳處,亦難久持。仙道若成,便是魚化蛟龍、一飛沖天,不再浮沉濁浪,你為何想不明白?」
趙黍只好回答:「化龍飛龍,不過寥寥,魚群尚處波濤惡浪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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