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謹容說要從那條橋上過去,苗丫和鐵二牛不由對視了一眼,默然片刻,鐵二牛率先道:「好,聽姑娘的。」
幽靜的小道,蜿蜒着往山林里而去,湮沒在絢爛的桃花梨花之中,暖風拂動,吹落滿地繁花,偶然響起幾聲鳥鳴,越發顯得清幽寧靜。
但有個聲音和環境十分不協調——林謹容的濕鞋子每走一步,就會發出「啪嘰」一聲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陸緘淡淡地道:「四妹妹這鞋子還會唱歌。」
林謹容反唇相譏:「二表哥真是雅人,這樣的聲音都能聽出音律之美來,回去後不妨作曲一首,叫做鞋子歌。」
鐵二牛憋紅了臉,想笑又不敢笑,放慢了腳步;苗丫則輕輕握住林謹容的手,小聲道:「姑娘,要不,就和表少爺說,我們先回去,讓哥哥帶他去好不好?」
林謹容咬着牙笑:「不用。我沒事兒。」
陸緘也不管臉色明顯不好看的林謹容,自顧自慢吞吞地走着,偶爾還停下張望一下周圍的風景。
長壽不過一個半大小子,對風景不感興趣,對鐵二牛的魚簍更感興趣——有種魚好奇怪,頭是扁平的,好像還沒鱗片,饒是他跟着陸緘從江南來,自認為比一般僕役更見多識廣,也從來沒見過。有心要問鐵二牛,又覺得丟臉。
苗丫發現,冷哼一聲,掩住魚簍:「看什麼看?沒見過魚啊?」
「我沒見過魚?這麼長,這麼粗的魚我不知見識了凡幾!」長壽撇着嘴比劃着:「看看這簍子裏的魚,能吃麼?不過一些爛魚爛蝦,手指寬的魚就要吃,餓瘋了吧?鄉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的。」
苗丫語塞,她的確沒見過那麼長,那麼粗的魚。
林謹容淡然道:「嗯,這魚就是我要吃的,我還真有點餓了,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長壽一怔,勉強道:「四姑娘,小的可不是說您。」可不知道林四姑娘原來是這麼討嫌占強的人,只許她家的下人欺負他,就不許他回嘴。
鐵二牛附在苗丫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苗丫立刻回道:「長壽你吃過大魚算你厲害,但你可吃過這種桃花魚麼?看你那少見多怪的樣子,必然見都沒見過!裝什麼裝!」
「桃花魚?」陸緘好奇道:「你把魚簍給我看看。」
鐵二牛並沒有立刻解開,而是去看林謹容的臉色,見林謹容板着臉不說話,便粗聲粗氣地道:「表少爺,這魚髒污腥臭,莫要髒了您的手。」
長壽「嗬」了一聲,眼睛一瞪就要發話,陸緘淡淡掃了他一眼,他只得閉上嘴悶聲走路。
在一片「啪嘰」聲中,幾人穿花拂柳,繞過幾道彎,終於又聽見了水響。林謹容抬頭對着陸緘一笑:「就快要到了。二表哥,你說話算數的吧?」
「當然算數。」
「無論如何都不會和我娘說?不和別人說?長壽也不亂說?」
陸緘看了林謹容一眼,認真道:「不說。長壽不敢。他若是說出半個字,我打斷他的腿。」
林謹容微微一笑:「那好,今日的所有事情若是泄露半個字,叫你這輩子都考不上進士!」她太清楚科舉對於陸緘的重要意義。不要說進士,最好是連舉子也別考上才好。
今年秋天陸緘就要去府里應試,世人都樂意討個好彩頭,這四姑娘怎麼這麼刻薄呢?長壽急了:「四姑娘,您怎能這樣呢?我家少爺可是好心來着。要是你們這邊的人自己說出去的,也要怪在我們少爺頭上啊?哪有這種道理?」
林謹容淡然道:「我怎麼啦?你不服啊?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誰家的規矩?我身邊人自不會透露半個字,我就信不過你們。」。
長壽被她嗆得無話可說,呼哧呼哧喘小粗氣。這個四姑娘,比她那三個堂妹更難纏!
陸緘的嘴唇抿了又抿,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只平靜地道:「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今日不拉着這死丫頭走遍這山,走得她鬼哭狼嚎,走到她苦苦哀求他放他回去,他就不姓陸!一句話,他是出來遊玩的,時間充足,林謹容卻是溜出來的,時間有限,看誰拖過誰。
二人各自心懷鬼胎間,腳下已然轉過一個彎,但見一片瑩潤如碧玉的綠意帶着幽幽的涼意乍然傾瀉而來。
清澈的河水如濺珠碎玉一般從高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