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人知道車河鎮是什麼時候壞掉的。
當壞人趕走好人,這片土地上再無良善生存的土壤後,剩餘的人就更不在乎了。
前來上任的官員們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自己能撈到什麼好處;暴徒們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自身愉悅;沒人期望着有人改變現在的局面,也沒人認為自己需要被拯救。
所以除了秦堯外,暫時沒人對九叔報以任何形式的期待,但當那些好戰份子們不再滿大街肆無忌憚,旁若無人的開戰,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九叔帶來的變化。
但,大多數人依舊不在乎。
火焰沒燒到自己手上,感覺不到切膚之痛,他們就會一直抱着看戲的心態,冷眼旁觀九叔不知疲倦的折騰。
直到數以百計被改造後的好戰份子,在秦堯的建議下被九叔領上街,為一條又一條的街道定規矩,他們終於體會到了燒手之患,試圖聯合起來,趕走這生事的傢伙。
然而凡人之力,又豈能比肩神明?秦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間便將所有暴亂鎮壓了,腐朽破敗的東西被師徒二人聯手摧毀,新的秩序在鎮子上建立,不順從的話,落到九叔手裏還好,落到秦堯手裏,便會被當眾打死。
萬事皆怕對比,看到秦堯酷烈的手段後,鎮子裏面的人忽然發現,林九還是蠻好的,至少他不好(四聲)殺人。在秦堯的襯托下,惡棍們對九叔反倒多出了一分敬畏,此為——威望!
有了足夠的威望後,九叔取代了鎮長的工作,開始在鎮子內幫扶弱小,伸張正義,當那些受到欺負的惡棍們感受到被維護的溫暖後,某些東西仿佛在心中生根發芽了。
至此,小半年過去了,在九叔規矩的約束下,無數人心中的無數惡念被壓在心底,邪惡人格被困在了籠子裏,車河鎮民風大變,不復往日人心如鬼的舊狀。
法海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可仍舊不肯認輸。
他還是覺得所有的祥和都繫於林九一人身上,等林九一走,關進籠子的勐獸便會再度出現,一切又會恢復舊例。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林九將自己的規矩,銘刻在一塊石碑上,豎在鎮長家門口,告訴所有遵守他規矩的人,這上面的規矩,即為法度。當有人不尊法度時,其他人可群起而攻之。
又親眼目睹了幾場以林九為主導,被群起而攻之的維法桉件後,法海知道,自此之後,法度已深入人心。林九是沒有將壞人變成好人,沒有改變這些人的天性,但當壞人不敢再做壞事的時候,那麼他還是壞人嗎?
「我輸了。」
整整一年後。
法海踏月而來,降落至九叔所在的公衙內,衝着亭子內的師徒二人說道。
九叔望向他眼眸,笑道:「這難道不是你的功德嗎?」
一年前,他誓要證明給法海看,搞不定這些惡人是法海能力不行。
一年後,當一個混亂無序的鎮子在他手中煥發出勃勃生機,那份勝負欲在這種成就感面前居然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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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外,看着面帶笑意的九叔,法海微微一頓,莫名的沒有失敗的喪氣,反而是發自內心的愉悅起來。
是啊,若非是有與自己的賭約在,林九的工作開展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順利。
他雖涉世未深,還沒有多少城府,但一雙眼睛還算明亮,看的出秦堯不像是好人的樣子。沒有利益作為主導,他會這麼賣命?
「那條件你們想讓我做什麼?」回過神後,法海輕笑一聲,抬眸問道。
九叔看向秦堯,後者不假思索地說道:「暫時保留,以後有機會了再用。」
「人間遼闊,以後不一定還有重逢的機會。」法海認真說道。
「你要走了?」秦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法海頷首道:「車河鎮已經不是一年前的車河鎮了,我再留下去的話沒任何意義。」
「一起走罷。」秦堯堅定地說道。
法海一愣,下意識問道:「為什麼?」
「江湖路遠,結伴而行,總好過孤身一人,形單影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吧?」秦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