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
獨臂黑鎧的騎士一步步追逐着印記,來到蹉嘆崖被雲霧包裹的崖頂平坦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向前邁步。
迷霧在溢散的源質波動下退散,顯露出遮掩在水氣與狂風背後的真實,白髮的男孩與灰發的老者都出現在他眼中。
韋格斯凝視着這一幕。
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潮風,雲層正在自天垂落, 四面八方都是翻滾的烏雲,在這蹉嘆崖的崖頂,環首掃視,只能看見晦暗陰沉的濃霧,仿佛來到異界。
他喜歡雨天。雨水滴落大地的聲音是如此簡單而清脆,足以清掃世間的一切陰霾, 他喜歡看雨雲遮蔽太陽, 然後那烈日的光又從雲的縫隙中漏出一縷,這光芒就是這陰暗世界中的救贖, 是他生存的意義。
但這光芒總會短暫,風席捲天地,雲也會隨之變化。
光芒會熄滅,會落下,會消散,翻騰的陰雲降下令人窒息的大雨,而原本熱愛的雨天也會變得折磨,嘈雜的聲音喧譁地充塞雙耳,令他聽不見任何想要聽見的聲音。
所以他反而會笑,悄無聲息地對着雨笑。
直到太陽落下,黑暗籠罩一切。
漆黑的雲霧瀰漫, 騎士屹立在翻騰的水汽雲牆中,他完好的左手緊緊握着有些彎曲的手半劍,一頭黑色亂發緊緊貼在臉頰和脖頸處, 神色似乎在笑, 實際卻複雜到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把陛下的遺產給我。」
深深吸氣, 韋格斯本以為自己會嘲諷幾句,亦或是說上些漂亮的場面話,正如同所有騎士小說中的角色那樣。
但他看見那個蒼老的身影時,一切興致都消失了,他的心中只有一種極複雜的情緒,令他只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我已經知道真相了。把遺產交給我,隨便你們怎麼樣。老傢伙活不了太長時間,你這個小傢伙我也懶得對付。」
希利亞德沒有說話,而伊恩站在了老師的身前。
他手中拿着希利亞德的無鋒重劍,以第一能級的力量,他可以將其運用自如。
「讓開,我現在不想殺你。」
看着眼前持劍白之民男孩稚嫩卻堪比精靈的秀麗面容,韋格斯強行壓制着自己的火氣與不耐:「一個年輕的先知……你難道就不知道,現在讓開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還是說,你想要讓你弟弟沒有哥哥?」
騎士本以為自己的話足以令伊恩驚訝。
但他卻看見,這個冷靜的白之民男孩笑着回應自己:「怎麼,你覺得讓一個學徒沒有導師就是一個好選擇嗎?」
韋格斯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只能向前踏出一步,用無言的行動作為威嚇。
但伊恩卻繼續開口:「我很理解你,我的半個師兄……你其實根本不是因為老師與你的關係,害你被同僚歧視,被長官疏遠而憎恨老師。倒不如說,你根本不介意,你為此感到自豪,感到驕傲,因為有人將你和老師聯繫在一起。」
「你真正憎恨的,其實是自己居然沒有死這件事……哈哈,所有和老師有關的人都死了,我其他的師兄師姐,一切老師親近的人,曾經教導過的人,曾經幫助,伸出援手的人他們全都死了。」
「唯獨只有你活着因為你和導師只有很早很早,早年間的一些聯繫,除此之外毫無關聯。」
「所以你才憎恨。」
黑鎧的騎士突然呆立在原地不動,就連希利亞德也驚訝地抬起頭,看向伊恩,又看向韋格斯。
而伊恩平靜卻又仿佛剖開人內心的言語繼續響起:「我為什麼還能活着?我何時才能真正的,榮耀的死去,而不像是現在這般苟活?」
「為什麼導師始終沉默不言,始終不曾出現,他難道不知道,只要他出現,就肯定會有人繼續追隨他,願意為他的夢想而死嗎?」
「所有人都在貶低先帝和老師,只有一個固執的傢伙始終不肯相信一切後世的說辭,這樣可悲又可敬的執着,沉澱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最終從期待變成茫然,從茫然變成失望,從失望變成憎恨。」
伊恩與韋格斯那雙失神的墨綠色眸子對視,他的語氣淡淡地,甚至帶着一絲笑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在等什麼? (4/4,感謝琉璃色的回憶的盟主!)